一
夜色已经很浓了,穿梭在城市里的风肆意地刮在每一位行人身上,我扯了扯身上的外套,将自己裹得更紧,在路边寻了一条长椅,缓身坐下。
我转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看不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车辆也基本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轮转的机械声和一片死寂。也不奇怪,对于出行的人来说,地面上的路在这座城市已经成为摆设,早在几十年前,所有的交通工具就已经被陆续规划到空中轨道之中。而现在,人们连步行都要选择空中的二级轨道。
我把背紧贴在长椅靠背上,目光扫视着来来往往在头上飞过的无人机,愈发觉得身子发紧,便掏出烟,胡乱地点上,吸了几口。
城市广播中主持人甜美地介绍着,哪里哪里又成功建设了几条空中轨道,这座城市的覆盖率已经达到了95%以上如何如何。
一阵恶感窜遍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机器人主播的声音让我顿感不适。
“妈的!”
我将烟头弹落在地,深喘了几口气。烟头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没多久,一个清洁机器人滑到我面前,“嗡嗡嗡”转动机械臂,将烟头吸进背囊中,接着,转过“头”来,无声地看着我。机器人面上的玻璃面罩折射着路灯的光,阴森森没有一丝生气。它用它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一对并不友善的红点,在我看来,冰冷而且充满恶意。
我知道它是在扫描我的身份,并准备将我的不良行为上传到终端,进而从我少的可怜的银行账户中扣除罚款。心中不由得恶向胆边生,站起身忽地对着它踹了一脚,机器人登时翻倒在地,由于其圆柱形的身体,一时间竟很难起身,背囊中的垃圾也零落的散在地上。看着它笨拙的样子,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在草丛中摸索了一阵,找到一块小孩脑袋大小的石头,双手举起,绷紧身子,用尽气力,对准机器人的面罩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机器人依旧拿着一对红色的小眼睛死盯着我,红光有些刺眼。
“还没结束呢,废物!”
我继续举起石头一下接着一下地砸,这次对准的便是这双极为讨厌的红眼。
直到再也不用看到这恼人的红光,我才收了手,坐在长椅上喘着粗气。休息了片刻后,戴上了卫衣上的兜帽,继续前行,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二
这里是成都,莫提瑞尔人的圣城,我的地狱。莫提瑞尔人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群虔诚的宗教信徒。这是一个科技腾飞的时代,物质与技术可以满足人们的一切需求,并带领人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纪。慢慢地,安拉、上帝和釋迦牟尼被人抛弃,而事事都可让人如愿以偿的科技与物质被一部分人提升到信仰的高度,他们信仰物质,信仰钢铁,信仰科技。
成都被称为全世界的大脑。它比任何城市,任何地区,都要走在前列。可以说成都与其他地方,是两个世界。由于其技术的发达程度,便被莫提瑞尔人供奉为“圣城”。
的确,他们所信仰的是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温度的东西。
我继续前行,有时真希望身体可以融入到这浓浓的静谧之中,不受这些恼人的东西干扰。一切一切的声音和景象让我浑身不适,如堕冰窟。空中飞行轨道传来的微弱轰鸣声,街道广播中传来的标准的、温柔的、甜美的、或是饱含磁性的声音,几乎要震穿我的耳膜。我晃晃头,企图甩开这种不适;紧接着,将双手交叉插入衣袖中,缩紧身子,向目的地赶去。
三
约莫着有半个钟头的脚程,我搭上了前往二级主街道的飞梯,转眼间,来到了他们的世界。
走过几条街道,我一头扎进了一个胡同,胡同的尽头被铁门封锁,一片黑蒙蒙,看不清铁门里的情况。门中央上挂着一把龙头模样的大锁,锁身上的锈迹和伤痕似乎在告诉着来访者,要你向它展示出恭敬与敬畏。
“现在这样的文物可不多了,真是个稀罕物。”我摸了摸大锁,喃喃自语道。
接着,我握住龙头,用力敲了敲铁门,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我有节奏的连续敲击了四下铁门,之后把锁头放下,默默等待回应。
没多久,左面墙壁里传来一阵轰隆声,布满了各式各样小广告和涂鸦的墙壁翻转开来,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口。同时,一位先生三步并作两步迎面走了过来,他扑了扑西装上的灰尘,对我拱了拱手,咧开嘴笑道,
“您来了,七先生。”
我望着他古铜色的脸庞,感觉到既熟悉又亲切。我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立了一会,忽地反应过来,连忙拍了一下脑袋,拱拱手还了个礼。
“您好啊,文西先生。”
身着一身黑西服的文西先生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压低声音讲道,
“我们走吧,今晚人多,有个重要议题要讨论。”
我点点头,顺从地跟在文西的身后,走进了通道。身后的翻转门再一次“轰隆隆”地转动,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胡同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低沉的风吹动胡同中的散落的叶子,快活地打了个旋,之后又快活地去了。
四
这段私密的通道没有多长,每隔不远便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使得走路人可以辨认清脚下的路。当然,在这里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讲话了。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还会来许多人?”我悄声问道。
“老头子对我讲的,他说今晚很重要,对于我们的事业来说。”文西先生回到得很简洁。
我没有继续发问,一边跟着他前行,一边暗自思考。
忽然间,文西停了下来,转过身,满脸肃重,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作为朋友,我给您一个提示,过会请您一定要注意安全,请务必注意!”讲罢,他又快速地转过身去,沉默地继续行走。
我吃了一惊,呆立在原地,不知这位一向开朗风趣的先生所言到底何意。又见得文西已经跨出了四五步远,我掐了一下自己,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分钟路程颇为难熬,我没有追问下去,文西也没有对我讲任何别的话,就这样我们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前行,转眼间便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炫目的,迷幻的,狂热的,聒噪的,男人们和女人们疯狂地扭动身躯,劣质香水和两性荷尔蒙的味道直直地冲入我的鼻子。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不停咒骂起这种上世纪延续而来的陋习。好在文西在前面帮我开路,我们两人吃力地挤开人群,上了楼梯,来到这肮脏地的上层。
五
我们站在一扇精致且厚重的实木门前,文西对门口看守的两位壮汉点了点头,于是这两位闪开身子,拉开房门,示意我们进屋。
没有任何意外,依旧是那套熟悉的流程。我很早便是这里的常客了。所谓“常客”,指的当然不是楼下那个荷尔蒙迸发的肮脏粪池,而是楼上的这间屋子,被我们称为“生命”的社团组织。而我,正是这个社团最早的参与者之一。
我17岁那年,父母死于一场车辆自动驾驶系统失灵的事故。自此之后,在我心中,对于智能、科技、钢铁等这些被人类所称赞的“奇迹”,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一座仇恨的壁垒。再加上莫提瑞尔教的盛行,人类盲目又夸张的疯狂崇拜,更是在我心口上面散起了一层白霜。
我常常叹息在成都这座古老的城市中发生的变化,从一位身着白裙的风雅女子,被强行转变为一个低下的,锁在钢铁囚笼中的奴隶。一面被全人类称颂,高高抬起;一面又失去了自我,迷失在岁月之中。可是我又如何救得了她呢?我无法割舍对于这座城市的爱,独自一人也无法抵挡时代的洪流。于是,“生命”诞生了。
简而言之,“生命”反对莫提瑞尔教的一切。人可以喜爱科技,推广科技,尊重金属与物质世界;但是,不可以把任何事物摆在人类之前,红色的血和三十七度的肉体才应该是这个星球的核心。我们盼望能解救“圣城”,进而再解放人类的思想。是的,成都同样也是我们心中的圣城,那座不可侵犯的城堡。
六
我逐个和屋中的朋友见过礼,便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安心等待今日的会议开始,脑中思绪纷飞。
“滴滴,滴滴,滴滴”,手表的消息提示音将我从思考中拉回到现实。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知何时屋内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男人们和女人们叽叽喳喳地压低嗓子,不住地讨论,每个人都好像非常期待今天晚上的会议。
我低下头,查看手表上传来的讯息。
“亲爱的七先生,介于您今晚在林荫第三大道的破坏机器人的行为,我们维护联合会在此郑重对您发出警告:
1.对于您的不良行为罚款1000元,用于机器人的回收与维修。
2.若48小时内您再次出现不良行为,我们将强制您参加良好市民教育课程培训,地点在您就近的警察局。
希望您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共建我们莫提瑞尔人的圣城。”
“妈的......”我不禁骂道,心中暗自心疼我的银行账户。一边拧了自己大腿几下,不由得有些后悔,为一时的冲动而买单的总是自己。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随之走进来一位老人,微微驼背,身型消瘦,一双上斜眼目光如炬,神采奕奕。老者身披黑袍,胸前挂着一个红线绳荷包,小巧精致,但在老者一身严肃的装束下映衬得略微有些突兀。老人笑着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与大家打了招呼。渐渐地,荷包中江离草的淡淡香气也就弥漫到整个屋子中去了。
老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顷刻间议论与说笑声再一次充斥了整间屋子,每个人甚至将自己的嗓音都提高了几成,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因为他的到来。我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水,也觉得甚是安心。
我继续打量着老人身边跟随的几位随从,忽然惊恐地发现,这几张面孔我竟没有一个识得!平日里我所熟知的那些“小跟班”哪里去了?更何况那些人是我一手给老人推荐的,老人当时也笑呵呵地接受了,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这种极度的陌生感似乎在暗示着有事情即将发生。我低了低身子,半隐在人群中,走出门去,准备洗把脸冷静下心神。文西的话再一次回响在我耳边,我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心脏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七
微凉的水冲洗着我的脸颊,我懊恼地甩了甩头,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铁门,通道,舞池,朋友们,老人......所有的事物都和往常一样,相同的人,相同的地点与时间,相同的流程,一切都顺理成章,不该有任何问题,我更不该质疑。会议结束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家,继续过各自的生活。
我的脑袋出了问题了么?是不是太久没有看过医生了......
凉水使我冷静下来,我在厕所寻了个位置,关好门,坐在座便上,唤醒了微型电脑。紧接着,从衣服兜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完成视网膜校对之后,两个米粒大小的袖珍机器人跳到了我的手心中,我爱惜地将他们放在地面上,这一对纳米机器人在黑市上当初可是让我的口袋大出血,即便他们也是冰冷的机器,这两个小玩意仍旧深得我的喜爱。机器人们像两只小虫一样“簌簌”地爬了出去,开始按照我的命令分头进行工作。
我紧张地注视着微型电脑,两只机器人的眼睛所看到的画面通过微型电脑,清晰的通过VR技术显示在我的眼前,左右各一个画面。
第一只机器人顺着缝隙爬出了建筑,来到了屋顶,开始监视周围的风吹草动。
第二只机器人则按照我刚刚走过的路,钻过门缝,回到了屋子中。
一切都很隐秘,也很顺利,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所做之事。
老人忽然对身边的一个随从隐晦地打了个手势,之后双手顺势下压,自然而然地做了一个整理衣服的动作。他的这位手下向右横跨几步,蹲在了演讲台后方,不知在忙碌何事。
屋内的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没有人注意到老人的“小动作”。
“时间到了,请安静,诸位。”老人的嗓音出奇的轻,就像一把小刀划破薄纸时发出的声音。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老者身上,没有人继续言语。
“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来到生命!”
“我们都是高傲而且伟大的华夏族人,我们共同生活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成都这座城市,是我们的母城,是先辈用鲜血浇灌铸成的圣地。我们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带有不善意图的人,改造这座城市,侮辱这座城市。”
老者的语气平缓,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念得极为清晰,嗓音中所蕴含的力量,与他瘦弱微驼的身躯有着极大反差。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破膛而出的子弹,呼啸着射入在场每一个听众的心中。
“我们的面前,竖立着一块坚硬、绝望的铁幕。我们的民族,正身处在这铁幕所带来的阴影中,公园里没有人再出来走动,孩童们不再在街边玩耍,就是这样!人类已经丧失了他们存在的意义,生命的意义。那些充满激情,充满活力的人啊,已经完全消失于这无尽的钢铁洪流之中!”
老人的语速逐渐加快,咬字愈发用力。甚至在每讲完一个句子时,他的右手都会紧紧攥拳,贴在心口,之后再放下,机械而又充满力量。
我调整了下机器人的角度,扫视了一下屋内的听众。
令我感到极其诧异的是,屋内中已经有半数人都站了起来,他们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人握紧了拳头,重复着和老人相同的动作;另外一些人神色严肃,但是微微颤动的身躯已经告诉了身边人,他们心中蓬勃的悸动感。
几句言语就可以给人带来如此的情绪?我心中深感不解,想到刚才的自己也是红头涨脸,和屋中人一样。猛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今天他的荷包香气是不是有些太浓郁了?
八
老人稍作停顿,继续开始讲话。
“有人或许想问我,先生,我需要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一栋温暖并且牢固的房子,还想要那种万物速达的便利。没错,这是每一个人的需求,但是,请你们注意,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可曾追求过作为一个人类的真正的意义?”
“每当我看到那些走在街上的,那些举着抗议牌子的人们,我的内心都会感到阵阵绞痛。因为抗议是最软弱的表现,如果你只学会抗议,那便展示了你有多无能,多懦弱!你无法改变任何局面,你混在人群中,跟随者人流一起涌动,而明天,你依旧重复着昨日的局面,日复一日。我们每次游行,对莫提瑞尔人的抗议,就是这样,无疾而终。”
老人再一次把拳头贴紧在胸口,这一次他没有快速地将拳头放下,而是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人们。听众们也回给了老人回应,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极度兴奋的脸红的像块烙铁,嘴角上挂着撕裂般的笑容,动作整齐划一,都纷纷将拳头贴紧在胸口。之后,又发出狂热的喊叫声,欢呼声。
听到这里,我已经被震惊到彻底石化,手忙脚乱地关闭了视频影像,转换到了语音模式。胡乱地将设备塞入包中,然后疯狂地向出口跑去。
很快,我就跑出了胡同,带上兜帽,装作一位匆匆忙忙的行人,混进了中心广场的人流中。
我忽然发现,人们似乎都在抬头观望着什么,而由于我刚才的匆忙,没有观察到人群的异样。我也顺势抬起头,顺着大多数人的目光看去——广场上的巨型LED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是一位老人,他正在演讲,并且将自己的右拳紧紧地贴在胸口上。
我顿时感觉到一阵晕眩,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自豪,我面前正站着几十位有着傲骨的族人,我们胸中所流淌的热血,正在与祖先的血液相交融,你们难道愿意让这种来自远古的热血冷却吗?
我相信,我们愿意扛着我们生命组织的大旗,伴随着冲锋号,闪耀在最前方,即便我们死亡,我们的魂在遇到先祖之时,他们也会夸耀我们,我们也可以昂起我们高傲的头颅!正是我们,为推翻莫提瑞尔人开辟了道路!
为了自由,为了生命!”
老人像一只狂怒的野兽,他的脸因为嘶吼而变了形,闸刀般铁青的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台下的人给了他回应——每个人都变成了一只野兽。
“而现在,我们需要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屋子内,台下的人更是发出了一阵更为聒噪的欢呼声;广场上,人群中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请诸位稍等,我这就去为大家取已经准备好的武器!”
老人扭身拉开门,忽然又转过身来,诡异地笑了一下。
“阿七,你今天竟然临阵脱逃,我可是早为你准备好了最精良的武器,你是我们的生命的领导,本不该如此懦弱。”
说罢,老人转身出了门。
刹那间,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冲向了脑袋,似乎广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我的手有些抖,耳边不断回响着老人的声音。
“阿七,阿七,阿七,阿七......”
耳机中不断传来的机器人的警报声让我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
“警报!警报!几十台武装无人机正在接近集会所,五辆装甲车正在接近集会所,距离目标集会所,还有三公里。”
“警报!警报!您已经被一台武装巡逻无人机锁定,距离您,一公里,请尽快寻找掩体,或者掩盖您身上的热源反应。”
九
我低着头,几乎用兜帽将整个脸都掩盖住,转身向后挤出人群,奔跑着进了公园。人群其实是最好的掩体,但是我不想连累这些可怜的人们,他们充满着活力和滚烫的血。
我跌跌撞撞地在公园中四处张望,希望寻得可以躲避的掩体。幸运的是,不远处是一片新生林区,这让我我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钻入了林子,向树林身处跑去。
森林中的动物群带来的热源反应大大降低了武装无人机的判断速度,这时我已不像刚刚进入树林中那样没头苍蝇般乱窜,我靠在一棵老树后面,打开了微型电脑。
十几秒钟后,我确定了无人机的位置,距离我大概三百米左右。我对其芯片发出了狂轰乱炸般的电子进攻,准备直捣龙潭,修改其追捕我的命令。紧接着,我忽然发现,来自莫提瑞尔总系统的指示竟然对我下达了红色必杀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无法完全抹除掉这条命令。
“糟了......”
我的头上已经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心中焦急万分,“他妈的,我可不想死在这。”我看着屏幕上的红点一点一点的接近我,无人机距离我更近了。
只有五十米了。
我望着满目的榕树,杨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我命休矣。
等等,树?
我混沌的脑海中忽然闪耀出一道光芒,像是在装着我的裹尸袋中“嘶啦”一声划开了一个可以让我逃走的大口子。
我放弃了对红色追杀令的抹除计划,添加了一道极高优先级的“基础设施卫士”指令。
当进度条到达100%之时,无人机也静悄悄地飞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心像是被鼓手疯狂敲击的大鼓,紧张的快要炸开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直面死亡的经历。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忽然想再听一次那首著名的《将军令》。
无人机绕着我盘旋了几圈,终于发出了声音。
“您因在24小时内再次破坏公共设施,我们维护联合会将对您进行实际处罚行动。您将被束缚到就近的警察局,进行良好市民课程培训。此决定将立即执行。”
我不由得攥紧拳头,长呼了一口气。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无人机已经来到了我的背后,自机翼处伸出四条弹性颇好的束缚带,将我牢牢捆在无人机下面。接着,开始上升,离地。我的机器人也顺势钻进了我的鞋子中,并且顺着我的身体爬进了我的兜帽之中。当然,这一系列命令是由我下达的。
无人机开始飞向它的目的地,我在心中也盘算着如何才能摆脱如何才能逃脱。
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我猛的转过头去,是集会所那个方向,十几架不断对集会所进行着攻击,房屋的倒塌声,人们的哭喊声,混乱地交织成一首恶的交响曲。很快,我留在集会所的那个小机器人也失去了信号。我愤怒地将牙齿咬的吱吱响,但是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来救出我的朋友们,无人机带着我向反方向飞的越来越远。
我的前方是这座城市的母亲河之一,南河。这时,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我命令机器人跳到了我的耳朵上,慢慢等待着时机的来到。
无人机带着我很快就飞到了河面上,小机器人“唰”地一下,跳到了无人机上,并且在一瞬间释放了大量电子病毒和乱码信号。无人机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松开了束缚带,我便顺势掉入了河中。当然,趴在无人机上面的小机器人不甘示弱,两只“小手”切换成了钻头,向无人机内部钻了进去,三下五除二就破坏了无人机内部的芯片,无人机再也支持不住,轻飘飘地落入了水中。
十
我快速地上了岸,收回了机器人,感到一片迷茫。现在我可以到哪里去呢?我接下来应该去做些什么呢?
河边堤坝处传来了一阵鬼魂似的笑声,有人在大声讲话。
“朋友,真是好身手啊,不枉我们观察你这么久。”
我听得此言,浑身汗毛直立。
“什么人!”
讲话间那人已经走近了。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此人面若紫阳肝,个子极高,双腿极长,有一副笑面,这长相真是好一个怪人。
“你先别问我是谁,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呢?你可知就在刚才,你的公寓已经被警察查封了。”
我没有怀疑他的话,莫提瑞尔人的速度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而且,我没法回答他的问题,我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讲话。
“莫提瑞尔人的卧底与铲除行动做的还真是漂亮,不惜余力排除异端,连你也中了圈套。”
“和我走吧,阿七。和我走你就可以了解一切,那个糟老头子的一切,莫提瑞尔人的一切,这座城市的一切!”
我沉默了许久。
我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来人大笑着,摘下了帽子,对我做了一个欢迎礼,
“阿七,欢迎来到地下王国,欢迎来到真正的圣城,真正的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