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贼》是冯小刚努力打造的“安徒生童话”?并不是

我只建造一座小庙,在这座小庙里,我供奉的,是人性。——沈从文

春运,一直是中国春节的“一大盛事”,原因无他,仅“回家”二字,回家,是无数中国人的执念,一个“回”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在里面。

说文解字里,“回”字的意思很多,作动词解,本义是回旋;旋转,又有返还、变化之意;作形容词解,则有曲折之意。

把“回”字用在小兮今天要说的这部由冯小刚执导的2004年的贺岁犯罪电影《天下无贼》里,再合适不过了。

《天下无贼》改编自赵本夫的同名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建造庙宇的民工傻根带着6万块回家盖房娶媳妇,他的天真单纯打动了已经怀孕的盗窃高手王丽和王薄,最终这对盗窃恋人为了傻根对抗其他盗窃团伙,完成自我救赎的故事。

赵本夫为何将故事背景设置在傻根的归途上,也许并没有考虑太多,但显然,导演不满于此,于是在改编的时候,赋予了“归途”更多的意义。

冯小刚将故事背景放在傻根回家路上、把“天下无贼”这样的安徒生童话,放在傻根身上,到底意欲何为?

不是每只狼,都带着罪恶的獠牙(善良的归途)

傻根虽说看起来是辅助于王丽王薄,完成他们俩救赎的人物,但傻根身上对于人性本善的执念却贯穿于整部电影。

电影中出现两次庙,也寓意着这一切,都有神佛在看着。傻根是那座庙的建造者之一,他时常站在庙宇的高处看着底下虔诚跪拜的芸芸众生,无形中,他就代表了那个纯洁的神明。

而王丽的虔诚,显然比旁人多了几分真诚,傻根看多了这样的情节,加上和狼群都能和睦相处,更让他打从心底里认定王丽是好人,认定人都是好人,不可能比那些狼群还坏。

所以,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一些长辈奉劝,他仍然坚持自己心中的这份信仰。

为什么故事的背景要设定在傻根的归途上?事实上,那也是人性本善的归途。

那辆火车上,盗窃的人都把自己喻为狼,傻根是他们嘴边的羊,而警察作为他们的第三方,清楚地看到,不是每只狼都带着罪恶的獠牙,不是每只狼都时刻包裹着害人之心。

很多人总下意识地认为狼都是凶恶的,可最终却是王丽和王薄这两只狼,保护了傻根这只羊身上的天真善良,这一点,恰巧和傻根前面跟狼告别的一幕相呼应着。

拍摄这部片之前,傻根这个角色的选择,其实是不容易的,冯小刚曾经说过:“傻根他应该很单纯、天真、孩子气,让人一看就有保护的欲望,但他不是个傻瓜。”

找到王宝强出演的时候,他也提到了“傻根没有那么弱,也没那么怯。傻根是相信自己的人”

也就是说,冯小刚要找的,是一个淳朴天真,对“人人本善”有着深深执念,并且相信这种执念的人。

王宝强最让人惊喜的,正是他身上那种青涩、天真,被保护的太好,没啥心机的气质,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农村孩子的朴实和美好,确实让人有强烈的保护欲,更让人深刻感受到他仿佛未经尘世纷扰染乱的赤子之心。

当然,仅仅用傻根去刻画人性的善,是不够的,所以导演刻意在王薄和黎叔上面下了不少的功夫。

黎叔在电影里,有一句话一直流传很广: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对于黎叔而言,他的盗窃团队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计中,在他心里,没有人,只有工具,为了赢过王薄,他甚至敢拿一个婴儿的安全去赌王薄的人性。

后面,更因为生气,也因为六万块,对王薄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同样为贼,黎叔的手里沾满鲜血,而王薄却在这一趟守护傻根的归途中找回了善良的本性,所以他们的结局也是不一样的,黎叔手中沾着人命,等着他的不是死刑就是终生监禁,而王薄虽然死了,但他的人性却在傻根和孩子的身上得以延续,他曾经犯下的罪孽,对那些丢失钱财的人的伤害,在最后也得到了救赎。

他从一个贼,变成了一个英雄。

有归宿感的坏人(家的归途)

电影里的警察抓捕王丽和王薄之后,发出过疑问:“你们是贼,为什么这一路都护着傻根?……干嘛还为了他跟道上的人结怨?”

“我怀孕了,怕遭报应,想做善事积点德。”

这样的疑问,其实并不仅仅是警察的,相信也是所有观众心里的疑问,真的只是为了积德,那么傻根的钱被偷走之后,王丽在下车后提到的要用卡里的钱换回那六万块就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可她最后却没有这么做。

显然积德不是她真正的答案,又或者说,不是唯一的答案。

其实从王丽他们的一些举动,也许倒是能窥探一二。

偷盗,是王丽和王薄赖以生存的方式,他们俩作为一对亡命天涯的人,本该和黎叔那伙人一样,练就一颗铁石心肠。

可谁曾想,王丽怀孕,让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本的生活,甚至爱人,她一心想要让孩子出生以后,有一个正当,正经的生活,而王薄知道真相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守护在王丽身边,连带着守护的,是王丽想要护住的傻根身上的那种天下无贼的美好祝愿。

这里面充斥着的是一个 “情”字。

什么情?家人的情,家庭的情。

虽然剧中和原著都对他们的身世没有做出任何的交代,但想必,他们都是没有亲人没有家人的人,即便有,他们也回不去家人身边的,所以他们俩才能走到一块儿亡命天涯,而他们潜意识里的柔软,都留给了家人。

当王丽为了守护傻根,而跟他说做他姐姐的时候,无疑是在坚定自己守护傻根的心思,坚定守护“天下无贼”这个美好的心思。

同样的道理,因为孩子的到来,王丽和王薄都下意识地将孩子和对方纳入了家人的定位里,所以他们下意识地保护彼此筑成的家和家人。

他们都是有归宿感的坏人,最后也都活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人。

有这么一个父亲,不丢人(父性的归途)

“等孩子长大了,别瞒着他,他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实话实说,不丢人。”

虽说《天下无贼》是改编的电影,有一定的小说基础,但冯小刚对这部电影的改编,有了更多更丰富的情感和思想。

王丽怀孕,是冯小刚对这部电影最重要的一个改编,这个孩子,是整个故事的核心,原著中并没有这么一个情节,也正是因为这个孩子,让整个故事“情有可原”。

弹幕上有人说:王丽太矫情,更是傻根太傻,所以才害死了王薄。

其实这么说太表面了。

我们细想,王薄从一心一意要盗取傻根的六万块,到转变成对他的彻底保护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

王丽说不想让孩子跟自己一样,王薄当然也是。

不是冯小刚要给观众打造一个“天下无贼”的安徒生童话,而是王丽王薄想要守住孩子身上的纯真认知,此时此刻,他们身边的傻根,无疑是代表着这种纯真的幻象和希望。

如果没有黎叔跟王薄的对立,如果没有警察的抓捕,王丽和王薄在这之后,也许就真的金盘洗手,找个地方带着孩子隐居生活,一家三口相亲相爱了。

可黎叔和警察,都成了他们的变数。

王薄为了傻根而死,外人看来,这是悲剧,但事实上,王薄的死,才是片子的最大惊喜,正是因为王薄的死,让警察被他们俩守护傻根梦想的那种真挚所打动,让他意识到法与情是可以共存的,也让他放过了王丽。

可若是没有王薄为傻根而死,为“天下无贼”这个童话的守护,警察还会对他们“法外容情”吗?

答案当然是NO。

王薄王丽他们俩多年来敲诈、勒索、盗窃等等罪名,数罪并罚,被抓的王薄绝不会轻判,而在逃的王丽带着孩子和警察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且不说王丽能逃多久,他们俩,一个入狱,一个是通缉犯,带着孩子躲躲藏藏、让孩子活在阴影下,永远背负着父母是罪人的烙印,用一生为父母赎罪,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其实很多的犯罪片,在人性上面的构筑,导演和编剧都花了许多的功夫和笔墨的,前不久热映的《误杀》,同样也有相同的救赎。

李维杰原本带着家人“完美犯罪”,可最终却因为女儿世界观的崩塌和对谎言的习惯,让李维杰最终选择了自首,给孩子上了一课,强行扭转了孩子被扭曲的认知。

这两部电影的结局都是饱受争议的,但也都是导演最用心的改编,两个父亲原本都犯了难以原谅的错,但最后,他们却是孩子的英雄。

孩子,是李维杰,更是王薄父性的归途,有这么一个父亲,不丢人。

人性,一直都是很复杂的东西,无数的犯罪片都将人性这个特质放在了电影的核心价值观里,但如何表达,才能让观众明白,便是导演的功力了,人性的归途从来就不简单,冯小刚并不是想打造一个安徒生童话,只是在努力构筑人性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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