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经错乱难为君
第十一节 绍熙禅(中)
太上皇赵眘驾崩,皇帝既不出面主持丧礼,也不过宫祭拜,简直骇人听闻,举国上下,人情震动。宰相留正溜号了,有官员跑路了,有人搬家出城了,一番风雨欲来黑云压城之态。当然,朝廷中也大有忠臣。
留正刚跑,郎官徐谊就写信给赵汝愚,讥讽他道:“自古人臣,要么忠,要么奸,忠奸混杂在一起的,还没出现过(徐谊此话说得太绝对化了)。赵公内心虽警惕,外表又作壁上观,这不是忠奸杂合么?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啊!”
赵汝愚问徐谊有何良策?徐谊道:“此等大事,没有宪圣太后的旨意,难以办成,知阁门事韩侂胄,是韩琦的五世孙,又是宪圣太后的外甥,韩侂胄的妻子又是宪圣太后的侄女,他和宪圣太后很亲近。我的同乡蔡必胜,是另外一位知阁门事,我可以让蔡必胜去劝说韩侂胄,让韩侂胄请宪圣太后出来主持大局。”
此前赵汝愚和赵彦逾取得郭杲支持后,又共同谋划派一个人到慈福宫向宪圣太后禀报,两人先想到宪圣太后侄子吴琚,吴琚不敢去,又想到吴琚弟弟吴环,吴环也推辞不去。
再说郎官叶适,和徐谊、蔡必胜都是温州老乡,见国事艰难,叶适对蔡必胜道:“国事如此,你为天子近臣,岂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管?”
蔡必胜许诺会尽力,之后蔡必胜又去找到好友宣赞舍人傅昌朝、重华宫提举关礼、韩侂胄商量对策,大家对皇帝赵惇精神不正常都心知肚明,都有让赵惇禅位给嘉王的意向。
恰好慈福宫提举张宗尹也来拜访韩侂胄,韩侂胄探了探张宗尹口风,张宗尹也有这份想法。韩侂胄将张宗尹的想法告诉了蔡必胜,蔡必胜又转告叶适,叶适急忙禀报赵汝愚。
赵汝愚正为去慈福宫的人选踌躇,虽然想起徐谊的提醒,但心里毕竟不托底,听了叶适汇报,立即召来韩侂胄,将打算拥立嘉王,让赵惇内禅之事和盘托出,韩侂胄慷慨应诺道:“我等正有此意,且我世受国恩,愿效死力!”赵汝愚等大喜。
韩侂胄随即找到好友、慈福宫提举张宗尹,张宗尹答应向宪圣太后禀报。可是到了第二天,张宗尹毫无动静,韩侂胄内心恐惧,按耐不住,前往慈福宫,打算亲自面请宪圣太后。恰巧宪圣太后患风寒感冒,在宮寝内没有出来,韩侂胄站在慈福宫门口进退两难,更加窘迫,越想越怕,不由得悲从中来,垂泪不已。
重华宫提举关礼刚好来慈福宫,见韩侂胄这等熊样,问他有何事?韩侂胄一时不敢说,关礼指天发誓,韩侂胄也知他和叶适、徐谊、蔡必胜等要好,因此放胆将赵汝愚的意思说了。
关礼立即道:“我进去秉奏,你在外稍等片刻!”关礼是宦官,自然可以进内庭。
关礼进宫流着泪拜见宪圣太后,宪圣太后问:“你有什么苦楚?这等悲伤?”
关礼道:“小臣无事,只是心忧天下罢了!”
宪圣太后莞尔一笑,续问道:“天下太平,你有何忧?”
关礼道:“圣人读万卷书,何曾有现在的境况?能不出乱子吗?”
宪圣太后有点不悦地道:“这事哪里是你所能知悉的?”
关礼道:“这事天下人人知晓。如今丞相已经走了。所依赖的唯有赵知院(指赵汝愚),可能早晚也会走了!”说完哭出声来。
宪圣太后吃惊道:“知院乃皇室同姓,身份自和别人不同,也要走吗?”
关礼道:“赵知院之所以没走,不但因为同姓的缘故,而且是因为太皇太后可以倚仗,如今请大计而没有被赞同,势必也会走。如果赵知院走了,天下该怎么办啊?请太后三思!再定大计!”
宪圣太后听了,沉默不语,良久道:“听闻韩侂胄刚才来了,也是这事吗?韩侂胄现在哪里?”
关礼道:“臣留他在宫门外等候。”
宪圣太后长叹道:“前日张宗尹说了这事,如果事情顺利倒好,如果不顺利,唉!你跟韩侂胄说,让他们好好做事吧!”
关礼得了宪圣太后旨意,急忙出慈福宫,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关礼见韩侂胄在门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关礼向韩侂胄传达后,并道:“明日太后在寿皇梓宫前垂帘,见宰执大臣。”
韩侂胄大喜,掉头就走!赵汝愚得到韩侂胄汇报后,心中安定下来,这才向参知政事陈騤、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等朝廷班子成员通报。同时命殿帅郭杲连夜派兵分别护卫皇宫和重华宫,而关礼则通知阁门舍人傅昌朝赶制黄袍。
恰好这几天,嘉王赵扩请假,没有去重华宫哭丧,赵汝愚派人对嘉王说,明日是禫祭(指解除丧服的祭礼),大王不能不去!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佐料:《宋稗类钞.卷六.尤悔》说到了孝宗后悔之事。
一日,孝宗赵眘退朝留宰执大臣,从容说起有退位禅让之意,执政大臣都交口称赞。唯有黄洽沉默不语。赵眘转头对他道:“爱卿以为如何?”
黄洽道:“皇太子(指赵惇)圣德,固然能够担当大任,只是李氏不足以母仪天下,圣上应仔细斟酌考虑!”黄洽说话真的很耿直!所以赵眘一听,愕然变色。
黄洽却无所顾忌,又徐徐的进言道:“陛下问臣,臣不敢保持沉默,然而臣今日说了这番话,自然不能再待在陛下身边了。陛下以后回忆起臣的话,想再见臣,也不可能了!”
这次对话后,黄洽上疏力求到地方任职。后来,赵眘在重华宫,经常抚案叹息道:“悔不听黄洽之言啊!”赵眘可能至死也想不到的是,赵惇最后竟然连他的葬礼也不出面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