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谁的翅膀(十九)

白云?

我蹲在地上,对着画纸涂涂画画,抬起头来时,看到白云站在离我不远处的房子转角。

他慢慢地向我走来,面带微笑。

我站起来,不自觉地向他走去。

白云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到房子的转角处。

转弯。

母亲瞪着我,怒气刺穿我的身。

“不听我的,你就等死吧你!”

“什么都做不好,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就跟个傻子一样!你说!你说!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追过来,一直追着我,嘴里不停的话语啃食我的皮肉。

我跑着,跑着,摔了一跤。白云早已消失。

那团黑色的什么的东西跟到了我的身前,瞬间将我淹没。

小刀闪着锋利的光。

“你看那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是疯了吧。”

“听说她脑子有问题。”

我站在许许多多数不清也不想数清的人群前,被无数的眼神鞭打。

无地自容,无地自容。我蹲下身,看到自己没有影子,只有脚下望不尽的深渊。

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从下面看上来。

“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不理智吗?”

“你真的是无可救药。”

“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呢?”

“你就是自欺欺人,幻想太多!”

我站在不知道谁面前,天空飘着雷似的雨,带着电,麻痹人的心。

她或者他手直直地指着我,摇头,摇头,蹬脚,把椅子踢倒,把杯子摔碎,哐地响,久久不停。

天色玄青,杯子玻璃碎片刺到我的脚,幻化出鬼怪来。

一只只长有长爪子,披长发,往死里瞪大白色眼睛直至爆出来团团血丝的鬼,在我奔跑途中忽地冒出来,拉住我的手,抓住我的脚,将我的头蒙住,张开巨大的口,将我完全吞噬。

我躲到一间老旧的木屋,蜷缩身体,抱着双腿。盯着双腿间,辨不清黑暗与门的什么地方。

屋顶漏下的水滴滴答答。

我爬上楼去,在开着的天窗处,看到一个黑影。

它回过头来,白色的眼睛,血色的爪子,把我的心挖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眼睛仍如昨晚入睡前一样,正对着酒店昏暗中发白的天花板。胸口沉闷,内衣黏着,出了一身的汗。空调机呼呼地吹着,毫无感情。

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候死掉。

你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你不该。

你不该。

你就应该在那时候死掉。

我双手抓住被子,猛地坐起身,使劲甩开,又迅速抓回来,如此循回往覆。

被子沙沙,如秋日落叶,挣扎间,又如刀剑摩擦,窜出火星。

“嘶,嘶,啊!”

“啊!”

都滚开,滚开。

心中如有万针同时穿刺,又有一双手抓住它不规则的两角,用力反方向旋扭。

空调机呼呼地吹着,闪过一辆车的鸣笛。

我“平静”下来,拿起放在床边的包包,从里边抽出那幅画着蓝色羽毛的画。它已经被折叠了很多次,颜料掉下来,不过并不使同样蓝色的包包显得肮脏。

我熟练地打开它,又合上。

我抽出纸巾,擦干眼旁的泪。

我把头埋在双手里,不再克制。

良久,我拿出手机,手上的水脏了屏幕。

我放一首音乐,It Hurts the

Heart.

But now I am lonely.

Strung out and roaming.

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起初是一点,随后一点一点,变成了灌满眼眶的一大片。

天色玄青,在岁月中徘徊许久的城市刚刚醒过来,朦朦胧胧,映着同样朦朦胧胧的我。

世界平静祥和,正如清晨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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