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到汽车连)新兵连里每天新兵训练,齐步走,正步走,以班为单位,有时三人,有时一人,后来全排一起走,再后来全连二百多人在一起练齐步走、正步走。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和其他几位新兵没有进司训队,直接下连队,以运代训。营部抽走几个年龄稍大,而且学历高的新兵。其余的留在司训队,一个班一台车,进行开车教练。我和宜君县的张涛、阎铁山、叼德民、黄陵县的王振荣、田新荣、孟四娃、郭有才,富县的白拴虎、李民学、……等几个直接分到老三连。从老百姓到军人之间有一段距离,通过严格的新兵训练,这种距离缩小了,我们正式成为一个合格的革命军人。
老三连远在内蒙古自治区的一个边远地区《太扑斯旗》,接到通知后,三连由一位汽车班长,开了一辆军用卡车来接我们。我们告别了新兵连,开始向新的目的地出发……記得当时己是阳历五月份,坐车一路由新平旺,大同巿向张家口出发。一路满目绿色,杨柳树己经长出很长的新枝,墨绿的树叶,被春风吹的哗哗作响。农田里农民正在耕作,万物生机勃勃。过了张家口一路再往北行驶,天慢慢变冷,过了张北来到霸上,满目荒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枯叶萧瑟,还好像是冬天的样子,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丝绿色。汽车过后一路灰尘飞掦,车子在坑坑洼洼并不平坦大道上颠簸。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无有人影,飞禽走兽。只有车辆碾压过,深度不同的四五条简易公路,一直通向天边……
我由于晕车,班长把我安排在驾驶室内,班长很健谈,他问我是那里人,为什么要当兵?我给他作了回答后。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河南平顶山巿郊区人,叫李有贵。去年当兵,在三连三排七班任付班长。”他一口纯正的河南腔,说话很幽默,他说欢迎我到七班去。我也作了自我介绍,一路上他边开车边聊天,他说:“张北大草塬一直通内蒙古某县。这大草塬四五条路,那条都可以跑。因为草塬上军车比较多,年轻人开上车一个不服一个,互相比赛,看谁跑的快。时间一长,这荒凉的大草原上,就碾压成四五条通往某县的简易公路。每条路都不平坦,而是坑坑洼洼的。”。
班长又接着说:“在这大草原上驾车时间长了,如果不说话,一直开着车,容易犯困,咱们说说笑笑提提神……要不我讲个故事吧。”我点了点头说好吧你讲,接着他讲了一个传说故事。话说:“几年前有两个新兵,出去执行任务,跑了四五个小时,没有休息,结果两人都睡着了……突然轰隆一声山响,车辆来了个侧翻,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车辆又一百八十度翻过来了,两个新兵都吓醒了,赶紧开车门下车,围着汽车转了几圈,幸好是空车,原来汽车从土楞上的公路上,翻到土楞下的简易便道上。他们打开引擎盖,检查了水箱,机油,一切都很正常,又发动车子,也很正常,这时他俩再不敢麻痹大意,减慢速度开上汽车很小心的跑回连队。”
“后来那条路经常翻车,去年上级领导派人调查,调查的那位同志,坐上去内蒙通往军营的车后,就问司机车辆是如何翻的?司机说车辆是怎么翻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长时间疲劳驾驶,司机睡着了,才造成翻车!调查的人一路上也和司机聊的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司机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渐渐眼皮抬不起来,真的好累好累,哈欠连天。调查的那个人这时候也非常疲惫,想劝司机停下休息,又不好意思,接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咚!轰隆!一声巨响,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那个人惊魂未定,揉揉眼睛,两人开门下车,汽车真的翻了一百八十度的一个过。从高处公路上翻到低处的便道上,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司机敢紧检查车辆,完好无损,接着又开车上路,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司机说怎么翻的车,你这次你亲身感受到了吧?来人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俩人睡意全无……”
我说:“真的有这种事情,翻了车,居然人和车都一切完好无损?”老兵笑而不答,接着又讲了另一个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去年秋天他开车去山西执行任务,走到一段新修的公路上,汽车突然跑锚了,息火后,怎么也发不着,这时候天快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看油箱,还有半箱油,而且电路也检查不出问题,一发动车子突突突……就息火了,再发动突突突……又息火了,我用手泵油,化油器里的油烧完了就息火了,这时候周围静悄悄的,远处猫头鹰的尖叫声,阴森恐怖,猫头鹰不停的怪叫声,吓的我头发倒竖,头皮发麻,心里十分害怕,路上并无一人,也无一辆车经过,看样子是我跑错路了……
我越是着急,车越是发动不着,这时候天慢慢黑了,月亮钻进云层里不想出来,周围静的可怕,伸手不见五指,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我听见自己的心卜嗵卜嗵在跳动……扭头望远处一望,突然路旁不远处一丝亮光一闪一闪。就像溺水人发现一根稻草,我想那里肯定有人,这时跑了一天车的我疲惫不堪,又饿又累,上眼皮重的抬不起来。算了,到那里看看能不能先找点吃的,然后借宿一夜。这时军用水壶的水,不知什么时候都喝完了,我口干舌燥,生气的把水壶往坐位上一扔,算了等明天再走吧……”
“我急忙收拾工具锁好车门,来到有光的地方,原来亮光是从公路边一个破窑洞发出的。窑洞不大,里边躺着一个人,旁边放一个小马灯。灯光的火苗一闪一闪,除此再无它物。我把那个人推了一下说同志,你让点地方,行个方便,让我在你旁边睡一晚,天明就走,那人未动。我心想你也太自私了吧?秋天的晚上好冷,我又冷、又饿、又累、又渴二话不说,躺在他身边。钻进他的被窝迷迷糊睡着了,一觉睡到天大亮,太阳出来了,我揉揉眼睛,起身伸了一个赖腰,然后要走了。马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息灭了,我临走时心想,那人晚上睡的那么踏实,今早我要走了,他还不起来。我应该把他叫醒,给他打个招呼,然后谢谢人家,再走不迟。我一连喊了几遍同志,那人乃不答应。我说天不早了,你也该醒了!结果你猜怎么了!死人一个……”
“ 当揭开他的被子时,我吓得半死,他满脸黑青腫胀,眼睛眯成一条縫,一直望着我,衣服上沾有土和污血,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我的妈呀!我大叫一声!只恨爹妈少生一条腿,撒腿就往车前跑……慌乱中不知道是怎么开的车门,坐在驾驶室内双腿打颤,双手发抖,头发倒竖,头皮发麻。把作晚发动不着车的事,忘的干干净净。奇怪,不知道怎么把钥匙插进锁孔的,一打火突的一声,居然发动着了。挂挡时腿发抖,手打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子调转头,加油就跑”……
我们一路跑着一路聊着,我问:“那个死人是怎么回事?”班长说:“可能是修路的民工出了事,还没有联系到家人,所以暂时停在了那里,奶奶的!居然让老子给他作了一晚上伴……”汽车一直向北开,荒凉的大草原上不见飞禽,不见走兽,不远处隅而能碰见拾牛粪的女孩。老远老远的地方蒙古人骑马在放羊。那一片一片的羊群像是飘在天边的白云,近处这里一坐蒙古包,那里一坐帐篷,蒙古包边堆了好多牛粪。火红火红的晚霞,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瓦蓝瓦蓝的天空,荒凉的草原上,我们似乎好像是孤雁离群,这时候不由人又思念亲人,思念家乡。
天完全黑下来了,我们走进这个少数民族的小县城。七弯八拐穿过一片简陋破旧的平房,来到某县的街道上。虽然感觉偏辟贫穷,这里白天还有一种热闹印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大门口有一个怀抱五六式冲锋枪的战士在站岗,我们的车来到大门外,按了一声喇叭,这个战士看了一眼,然后示意让我们进去。下车后各班都接走了新兵,我跟在七班付后面问:“班长我分几班?”“噢!你跟我去七班吧”……
来到七班后,战士们都很热情“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有几个战士问这问那?班长帮助我把床铺好,然后叫一名小战士去打洗脸水,洗过后,我们成十个新兵去伙房吃饭……第二天全连集合欢迎新兵到连队。连长是四川人说话很幽默,讲了些我们来连队后,要向老同志学习,新老战士要团结友爱,共同进步之类的话……散会后我们几个新兵来到操场转转,哇塞!这里停了几十辆解放牌大卡车,一排十几辆车,东西南北四排,中间是操场,每辆车擦得明光瓦亮,都能照出人影来。我心情特别激动,有道是,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要是学会了开汽车,将来可是一个不错的行业……
当晚作了一个美梦,梦见我驾驶一辆军车奔驰在大草原上,深绿色的草原上到处是鲜花,牛羊成群,草原上的路又宽又长一望无际,我开足了马力,一会下坡一会上坡,心里也忽上忽下,我笑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第二天连长派文书叫我谈话,来到连部,连长对我说:“李佳明同志,你们到三连来,从今天正式成为三连的一员,你们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再不是老百姓了。而是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是一名革命军人!军人首先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为了改善连队的伙食,为了锻炼你的革命意志。更好的改造世界观,经连党支部开会研究,连里买回来六十只羊,暂时由你和一位老兵去放,有问题吗”?
我说:“连长,我入伍前在生产队放了半年羊,怎么现在还要我去放羊?我不去……”连长说:“老三篇你学过吗?张思德也是革命战士,但他在陜北烧木碳,光荣牺牲了。国家领导人为了纪念他,写了《为人民服务》所以你要听党的话,党叫千啥就干啥,这是连党支部开会硑究决定的。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一切服从命令听指挥。干好自已的本质工作,让你放羊只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而异。你要干一行爱一行,而且要干好!有信心吗?”
我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和我一块当兵几十个人,分在老连队成十个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放羊。连长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又继续说:“这是部队,不是农村,也不是工厂,你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下去吧,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
回到班上,我想不通,拉条被子蒙头就睡,操也不出,饭也不吃,班长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也不搭理他。翻过身又睡,班长赶紧到连里给连长汇报。连长、排长、班长都给我做思想工作,我一声不吭,连长吩咐饮事班做了病号饭,我也不吃,谁都不理。连长走后,又让文书张涛来做我的思想工作,张涛私下对我说:“你要听连长的话,连里准备让你入党,组织正在考验你。”我说:“我不想入党,就要学开车……”连里一直给我作思想工作。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也不能忒任性,只好答应。
我们营房后原来是内蒙某县的一个马场,马场不办了,前面是营房,后面是羊圈。过了两天,我和陕南六六年入伍的一个老兵赶上羊群,领上連里的两条黃狗(大黄、和二黄)。带上雨衣、水壶、馍、赶上羊群,走出营房向大草原出发……五月份的大草原还比较冷,老兵走在群羊前领路,我走在羊群后面,两条黄狗一会跑前一会跑后。如有小羊掉队,它们俩个合伙狂叫,吓的小羊撒欢追赶群羊。
走出内蒙某县营房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大草原是一个漫上坡,半坡上有好多坟墓,这里的蒙古人的坟墓好像和内地不一样。棺材放在半坡的地面上,然后用石头垒一个棺材样就行了。我问老兵,“这里人怎么这样修坟,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老兵说:“你往地上看草下面是沙土和石头,根本挖不动,所以他们就把棺材放在山坡上,然后再垒上石头。”我慌然大悟!我俩只顾说话,羊群和狗都不见了,老兵把手指向远方说:“你看那不是羊群吗!”果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群小白点,我说:“咱俩赶紧快追吧,羊群如果跑丢了,回去怎么向连里交待?”老兵说:“你个新兵蛋子懂个啥,这里千里大草原和咱们老家陕西不一样,你看羊虽然跑的那么远,有二黄跟着,二黄如果发现咱们没有跟羊群,它们会巴羊群慢慢赶回来,咱们不要着急,找个地方把雨衣铺上,坐下喝喝水,聊聊天。”
我俩坐在地上,我对他说:“你看我真倒霉,刚到连队,就放羊,别人都学开车。”老兵说:“这是部队,我们是革命战士,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比如拿我来说,当了三年兵做了两年饭,还喂了几个月猪,刚分到驾驶班没几天,连里又买回来这群羊。”“哦!那你比我还倒霉!”老兵说:“革命工作吗,什么都要有人干,你不干,我不干,谁来干,都去开车,谁做饭,当修理工,谁喂猪,放羊,谁……”“别说了我明白了。你们都给我讲大道理,反正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到底是老兵政治觉悟比我高。”他看了看我,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再无话可说……
我们停止了聊天,看见二黄赶着群羊正向我们走来,太阳快落山时,我们赶着羊群回营房。此后每天我和老兵一块到营房后的大草原上放羊,后来老兵调回驾驶班,连里又调和我们一起入伍来的新战士,宜君县阎铁山和我一块放羊。七月的绿色大草原一眼望不到边,各种野花在绿草地上星星点点开出淡香的各色花朵。我们坐在漫长山坡上,视野非常开阔,群羊有二黄管它,我俩一会敞在雨衣上,一会站起来,望着远方指指点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马群,牛群,羊群,一群群一片片,点缀在墨绿色草原上,构成一付美幻绝伦的自然景观……
阎铁山对我侃大山说:“咱们一块来三连的白拴虎挺逗人的,跟班长跑了几趟车,班长说电瓶有正极和付极,你保养时把电瓶拆下来清洗一下,然后正付极不要装反了。过了几天,他问班长,那个符号是“公的?”那个符号是"母的?”班长逗乐了,“什么"公的”"母的"“十”号是正极,“一”号是负极,记住了没有?”“记住了”"十"是正敌,“一”是付敌,我听后也一脸茫然……
《未完待续》陕西省、黄陵县、
作者李明方、二O一九年、
四月十五、壬午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