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读「论语」15.5:为政以德需恭己,无为而治要行礼

「卫灵公篇第十五」5

【原文】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译文】

孔子说:“能做到无为而治的,大概只有舜吧?可他做了什么呢?只是恭谨修己并施行礼治而已啊!”

【注释】

“无为而治”,政治术语,成语,可不译。

“其”,也许、大概。

“舜”,即舜帝,上古圣王之一。

“夫”,音“扶”,此处为第三人称代词,相当于“彼”。

“恭己”,即恭谨修己。

“正南面”,即南面以正。“正”,即正道,此处指“礼”;“南面”,即君临,引申为治理。故“正南面”意即施行礼治。

【评析】

孔子认为,舜是“无为而治”的典范。那么舜是怎么做的呢?现代比较流行的解释是:“舜只是庄严端正地坐在王位上罢了”。但“无为而治”既不是神话,也不是笑话,不可能像字面意思显示的那样简单轻易,而是必须要通过“恭己”和“正南面”才能实现。

所谓“恭己”,就是以正道修己进德。这是“为政以德”和“子帅以正”的基础。孔子有弟子三千,也只有颜回能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参见《善读「论语」6.7》)。普通人面对的日常诱惑相对较少,修己已然如此不易。君王要面对至高权力和天下之利的极尽诱惑,其修己之难,更是可想而知。因此,一个合义的制度,必须要能对权力进行有效的监督并制止权力的滥用,从而以强大的制度约束力来弥补人在道德力上的不足,进而降低为政者“恭己”的难度。

所谓“正南面”,就是以正道君临天下、领导天下、治理天下。华夏地处北半球,“南面”就是朝向太阳,是取“向明而治”的寓意。也就是说,为“君”之“义”,不是为了掌握权力,而是为了领导人民走向光明、走向文明。要如此治理国家,就必须要行正道,故曰:“正南面”。孔子说:“礼以行义”。故“正南面”即施行礼治,亦即孔子在《礼记·大同篇》中所谓的“大道之行也”。而礼治的核心,就是“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等等。从孔子提出“天下为公”的主张至今已经2500多年了,有些为政者仍在竭尽全力地要将天下据为一党、一己之私有,“天下为公”仍然是仅能存在于人民心中的美好愿望。“正南面”之难,由此可见。

因此,对为政者而言,既要“恭己”又要“正南面”,其实并不容易。在孔子看来,截至春秋之世,天下也只有舜能做得到。故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舜有圣德,是中华民族的道德楷模。《史记》称:“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故舜能“恭己”,自不待言。舜上承尧之治,而能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之礼,举用皋陶、禹、稷、契、伯益等诸贤实施礼治。比如被后世尊为“中国司法始祖”的“皋陶”(音“高尧”),就主张“明于五刑,以弼五教”,也就是主张德治与法治相结合,以法治辅助德治。而德治与法治相结合,正是礼治。

孔子身后300年的汉文帝,在历史上也向来被当作是“无为而治”的典范。汉文帝之“恭己”主要表现在事母至孝、勤俭节约、严于律己等方面,而施行礼治则主要表现在善待百姓、轻徭薄赋,宽减刑罚等方面。可见,通过“恭己正南面”而实现“无为而治”并非是一种政治幻想,而是完全有可实现路径的政治理想。

当然,舜和汉文帝等人所行的“礼治”,由于缺乏类似民主制度的那种自我保护机制,因而并不完善,所以最终都不免人亡政息的结果。因此,礼治若想真正实现,其架构设计就必须要借鉴民主制度的自我保护机制,必须要以暴力机器的国家化作为礼治的基石。

总之,孔子所谓的“无为而治”,并非是君的完全“无为”,而只是君无所为于具体的治理行为。事实上,在“无为而治”中,君是必须有所为的。其所为一是修己以为表率,二是制礼以行礼治。也就是说,国家治理应当是通过“礼治”而非“人治”完成的,所以才称为“无为而治”。这也充分说明了,孔子从根本上其实是反对“人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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