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黄蓉大战老顽童

2012年秋，父母决定入住养老院。

父亲的理由是我的房子周围环境太安静了，连个狗叫的声音都听不到。他想住在一个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可以找人聊天。母亲的理由是，父亲总是张罗给她吃各种药，做饭太难吃了，参加了养老院组织的活动后，觉得养老院的饭好吃。我得上班，还有一个即将中考的儿子要管，虽然每周日都去陪他们一天，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午餐，还是达不到他们希望的生活质量。无奈，按照他们意愿签字办理手续，让他们入住养老院。

父亲亲自选定的养老院依山而建，绿树成荫，花香鸟鸣，环境很好。入住养老院的第一年，父亲非常满意。他在养老院里结交了两个老朋友，经常找他们聊天。不聊天的时候，就拿些剩饭撒在树丛中的草地上，引小鸟啄食，自己则藏在窗后默默欣赏，自得其乐。母亲气色也有明显好转。我猜部分原因是父亲有了新的事情可做，不再有事没事拿母亲出气了。天气晴朗的时候，父亲挽着母亲在花丛边的空地上散步。有时会有外面的老人来参观考察，父亲便主动表示欢迎新朋友，还说：“养老院好，人多热闹，老有所乐。”这时，母亲便微笑着点头，似是对新朋友的友好，又似是对父亲观点的肯定。

养老院距离我的住所远，开车不赌的话需要一小时。一开始，老公开车送我去，后来老公经常出差，坐交单程交需要两小时，实在不方便，我就决定考驾照，期待可以自己开车去看望父母。那段时间是冬天，下了班直接去驾校练倒桩。天气是真够冷，因为心里想着可以和父母多亲近，还是充满力量。在那个飘雪的圣诞节，终于如愿拿到驾照，我开心极了！

我和养老院的吴院长沟通最多。他直接负责老人生活日常，对父母的情况了如指掌。一开始我经常找她，问及父母的方方面面，就像在精神上把父母带在身边。入住一年以后，情况出现反转，吴院长经常找我。

“你爸经常把你妈一个人扔在屋里，出去跑一天，不知道干啥去了。”

“你爸最近把一些小姑娘领进养老院。我们这里不允许无关人员进来，老人丢东西谁负责？”

“你爸鼓动隔壁老人镶牙。人家儿子有不同意见，你爸让他到法院告他儿子。他儿子知道你爸和他爸说的话，赌着你爸房间窗口骂了一上午。”

“你妈把抽屉钥匙丢了，你爸赖养老院护工偷的，大骂护工，后来钥匙在你妈床上的被子下面找到了。”

类似这样的奇葩事端，每个月变着花样冒出来，硬生生把我逼成救火队员，从上班单位，从儿子学校，从朋友家里，从自己家里，火速奔去灭火。幸亏我还有个驾照。

入住养老院的第四年，哥哥来看望父母。吴院长更加频繁的继续找我。

“你哥来看你爸妈，你爸说要回老家。”

“你爸半夜不睡觉，拿着电锯锯木头。其他老人找我投诉。我找你就是请你给我个答复，你爸什么时候走？”

2017年1月，也就是迁居南京的第十年，父母回到老家石家庄。

在养老院的这些年，母亲一直都很平安，连医院都很少去。可是年逾古稀的父亲，性情却越发任性乖张，像个半大的孩子，隔三差五必惹祸。而我就像能文能武的黄蓉，使出各种招数，既要管住他，又要哄她高兴。黄蓉和老顽童大战近十年，各有胜负，到此为止，终于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