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25

其实，作为人生的一种经历，变老是我们无法预见的。死亡可能也正是这样的人生经历，我们无法预见死亡。在我看来，变老也好，死亡也好，作为人生经历，都没什么不对，不论是年纪轻轻就突然早逝，还是坦然自若地寿终正寝，都是我们作为人的经历，都是正常的。我认为，作为哲学家，海德格尔的真正过人之处在于，很年轻时，一开始从事哲学思考，就真正融会贯通了两个东西，一个是人走向生命终点感到的紧张，另一个是现在，死亡制造的紧张正是透过现在才达到极点。我觉得，变老的意义，大概在于觉得余下的每个小时变得越来越珍贵，不在于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年轻时闲抛虚掷的光阴。年轻人总会做些荒唐事，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徒劳无功。也许不能说这些活动毫无成效，不过，它们确实没能更进一步，开花结果。年轻人需要在不同的知识领域探索，才能发现自己是否具备相应的理论能力；年轻人需要在不同的实践领域尝试，才能发现自己擅长做什么。您知道，我年轻时十分热衷于下象棋，十分热衷于打网球，美妙地虚耗了很多时间，真是棒极了！我毫不后悔年轻时不知道是在荒废时间！但是，我也必须承认，随着年龄增长，我们越来越珍惜剩下的每个小时。也许这就是变老的重要意义，变老给我们剩下的每个钟点都赋予了额外的价值。

我们知道人人都会变老，我们也能观察到父母、长辈、老师变老，我们还可以想象自己在变老，甚至可以利用成像技术预览自己的老态。但是，我们无法预先体会变老的经验，也无法预先体会已老的身体状况和心态。变老的过程，是人生的巨大谜团。渐渐变老，是一种无法言传的体会。

伽德默尔说：世间最神秘的，莫过于时间一去不复返。哲人的心是相通的。早在两千多年前，孔夫子就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观察一个人变老，会得到无法言传的领悟。随着年龄增长，对待老人，我们大致会经历三个心理状态：先是不耐烦，继而敬重，终于怜惜。观察自己变老，会产生不可言喻的感慨。对自己今非昔比的一切，大概也会经历三个心理状态：开始不在乎，继而越来越在意，终于越来越珍惜余下的时光。

老人与拼搏，是不相容的。敢拼，证明心态不老；拼得动，证明体力脑力不老。如果觉得需要用拼搏证明自己还不老，就是老了。不能不服老。

但是，老人与稳健地工作，不仅相容，还相辅相成。原因，伽德默尔分析透了。

德国哲学家伽德默尔（1900-2002）说：变老，是一种无法预先体验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