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槠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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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先生返乡看望婆婆,带回几块婆婆她老人家亲自做的苦槠豆腐。

苦槠豆腐呈淡淡的皮粉色,比豆腐略硬,却也光滑得很。五花肉切丁,入锅爆炒,逼出油脂香味,姜片、蒜片入锅煸炒,切成小块的豆腐入锅,两面稍煎一会。加入腌菜、青红椒,喷入料酒、生抽,颠锅,加盐,翻炒,撒入大蒜叶子,起锅装盘。

此时的苦槠豆腐滑嫩无比,筷子触之即碎,得用勺子舀。莫急,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小心烫嘴。碗内冷却一会儿,入口松软,有如炖熟的肉,却又肥而不腻,不愧是“植物肉”,慢慢品尝,回味微涩。爱挑食的小子,也爱上这一口滑嫩。

苦槠豆腐性味甘微寒,补脾益胃,清热润燥,利小便,解热毒,生津止渴、清洁肠胃。虽说菜市场、超市有卖,并不纯正,掺杂了一些其他粉制作,只因苦槠粉难得。

暮春时节,高大的苦槠树如期开花,密密匝匝,不见枝叶、不见树杈,只见满满一树盛气凌人的花。浅浅的绿色的花朵,层层叠加,最长的花丝垂下来将近有30厘米。清淡的花香,引得成群的蜂儿蝶儿采蜜,离得很远,都能听到嗡嗡的鸣叫声,愈近声音愈大,行至树下,抬头观望,入眼的是数不清的花朵,蜂子们钻进钻出。

深秋初冬时节,成熟的苦槠果子一棵棵掉落。捡拾苦槠是费体力费精神的活儿,弯着腰,瞪大眼睛,拿着小树枝,在枯叶堆里仔细翻找。总是寄希望于某一片落叶下,能捡得一捧圆溜溜的小果儿,美梦总是很难成真,寻遍了角角落落,也只得一把。

儿时,去外婆家的路,一水的黟县青铺就的官道,路旁总是毫无规律地立着苦槠树。这儿一棵,那儿一株,偶尔还能见到三五棵,硕大的树冠,连在一起,宛如一片林子。母亲总会在树根底下的石块上小坐一会儿,我的屁股上估计长了钉子,总是滴溜着小眼睛,寻找苦槠果子。捡到的果子,多半是用脚碾成两半,或者用石头砸碎。

上中学时,路旁有一棵粗壮的苦槠树,两三个人才能围抱主干。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徒步而行的学子们,定在此树下歇息,打闹,褐色的苦槠果就是战斗的武器,于各自的头顶、身上来回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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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母亲是没有时间捡苦槠果、做豆腐的,总会把父亲放牛时捡来的少许苦槠洗净,丢进家里腌鸡蛋鸭蛋的雪水瓦缸里,上火牙疼吃上几颗,槠到病除。

倒是见识过奶奶做豆腐,捡回来的苦槠果,暴晒于烈日下,自然褪去外壳。舅公家的磨坊里,奶奶手握高粱秆小扫帚,一边把晒干的果肉送进磨眼里,一边推动磨杆。两爿青石磨“汩汩”作响,磨杆“吱吱呀呀”,苦槠于奶奶一圈一圈的走动里,磨成了细粉。过铜丝筛,铜丝筛上的回石磨,再一次碾落为粉。

铁锅里烧上一锅水,温热后,加入适量的苦槠粉,不停地搅拌,直至呈透明的糊状。舀出倒入豆腐盒子,自然冷却成型。奶奶手握菜刀,切成一块块,放在水桶里,冷水浸泡,期间奶奶要换水数次,估计是祛除苦槠的苦涩味吧。可能我们姐弟仨不招奶奶喜欢,从未吃过奶奶做的苦槠豆腐,如今,九十高龄的奶奶,怕是也做不了了。

婚后,超市里买来烧过,先生总是说没有小时候的好吃,从未吃过的我自是没有发言权。今天,吃到婆婆做的,自是比买的更加细嫩些,还有一股天然的苦涩味。想着,头发花白的婆婆,于初冬暖阳里,于山林间,弓腰一颗一颗地拾得苦槠,晒干,磨粉,做豆腐,甚是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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