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

对台湾名家的文字,我多敬而远之。旖旎的文字,像编织的繁花锦缎,看闪了眼,定不下神;思想更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水,投石进去,没声响,读完没着没落,甚至要弃书夺路而逃了。

简桢的一套书,白色的书脊印着团团簇簇大红大绿的纹饰图案,可以嵌到一位久居朱门深宅足不出户的娇娘的罗衣上,可以盖在精致闺房绾起的绿绫斗帐里的象牙床上,现在,它们寻到了好去处,凝神屏息,定格安住在一隅,埋怨我这个不解风情的看客。

文字加了句读,可以排就一首诗,极少有把诗一般的语言罗列在一起,成一篇美文的。余光中即是如此,一句一景,景是精致的,需要人探身到文字里再看个究竟,略读可惜,跳过更可恶,竟然顿在那句子上无法挪开,只是感叹,散文也可以这般吗?那平时写的那些文字算得上什么?一席无味无声的大白话,一些无痛无痒的梦语,自己纯乎是一个在文字的世界里踱步的人,痴迷着,却不得要领,行走着,早失去了方向。

只有林清玄的书还能看得下去,林的外表是火云邪神的翻版,内在是妙悟生活的智者,只是最近的几本忽然参禅悟道,进入缥缈之境,而我现在的生活又变得极现实,感同身受难有。只能放弃多年的钟爱。

周日,照例去书店选书,一本白先勇的书,随我和武先生以及关关同坐两站公交回家:《昔我往矣》。

题目取自《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长年戍边的战士回归故土,并非衣锦,也非凯旋,反而是在一片肃然的气氛下回归,雪片连接了天地,山河失色。昔时依依杨柳,青春饱满,本该快乐时,却要离开家乡;如今归来,白云苍狗,萧萧满目,凄怆伤悲。

白先勇选这样的题目自有一种世事沧桑,兴尽悲来之叹。书中也多是一些怀念逝者,叙写过往之文。

对姐姐先明的追思,一个纯洁善良的人努力的生活,又没有办法融入生活,遂分裂了精神,把自己蜷缩在一个没有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而身边的人又最喜欢她,因为她真实。白先勇似乎在沉重的哀思里又些许宽慰,毕竟,能和这个冷漠的世界隔绝的人拥有的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写王国祥的那一篇刚起笔并没有什么伤痛的字眼,刻意的压抑悲伤,用了大段的文字摹景,为王国祥建造一个美丽的绿园,然后,让他翩翩独立其间。初识,共读,相知,相守,生离,死别。白先勇竭尽所能的挽住王国祥微弱的生命,又看着生命从他的身体里游丝般抽离出去。掩卷,悲叹。

如有真心,没有哪一种情感是卑贱的,蚌腹里的那颗普通沙砾也会经历年深日久,珠圆玉润。时间面前,没有哪个人的生命不会被其摧毁,但是传递出来的爱和坚持却如暗夜的星辰,点缀了失眠人眼前的夜空。

江山如故,人生变迁,那次游园的欢乐,只是场依稀的梦境。

昔我,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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