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雪,那时的我

晨起,拉开家门走到阳台上,一夜的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旋即,雨丝中夹着几朵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似无数个小精灵在空中飞舞。下雪了!我忍不住惊叫了起来,急忙喊出在厨房里的老伴,观赏这期盼已久的时刻,并拿出手机记录这难得的美景。心想要不了多长的时间,整个山川河流将覆盖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让人们享受雪的容姿、冬的深藏与韵味。岂知,刚刚飘洒的雪花不见了,地面的雪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却渐渐地放亮了。此时的我,心中不免有点闷闷不乐,忿忿恼怒这不知趣的鬼天气,摆出一副伪君子的狰狞面目。转念在想,还是我们小时侯较好,虽说皑皑的白雪为人们带来诸多不便,但由雪而产生的快乐,是现在的孩子无法攀比的。

读小学的时候,学校就在我家对面一个叫张庄的山坡上,中间隔着不到一千米的小山冲。站在门前虽能看到校舍的全貌、听到校内的钟声,但始终没有一条相对宽阔笔直的路通往学校,弯曲、逼仄的阡陌小径伴随着我们度过了学习的生涯。

清晰的记得一天早晨,我背着书包刚刚打开家门,瞬间,呼啸的北风裹着雪花鱼贯而入,无奈之下,只得抱着身子一头扎进了风雪里。往日那十分熟悉的小路,被厚厚的积雪抹平了踪迹,茫然中极力搜寻大脑的记忆蹒跚前行。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中,终于蹚过了鸟飞绝的山涧,走进了学校的教室。

屋外皑皑的白雪,透过那无任何挡风设施的窗户,反射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异常锃亮耀眼。同学们坐在被土墼砌成的桌子旁,恰如置身于花絮飞舞的雪地里,忍不住瑟瑟发抖。尽管如此,活泼快乐天真的欢颜溢满了每一个人的脸庞。其时,不知是那位同学一声号起,坐在位置上的同学心领神会的跺起了双脚,那“东风吹战鼓擂”般的声音冲出了教室,盘旋在校园的上空。更令人惊艳的是,随着脚步有节奏的起落,地面的尘灰蠢蠢欲动,飞扬、弥漫在大家的身前身后,撞击着教室的四周的墙壁,久久不愿散去。“当当…当当…”,在急促的上课铃声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健步地走到教室的讲台,原本喧闹、嘈杂的场面顿时一片静寂,唯听窗外乌乌的北风和嗖嗖的雪花声。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搓了搓双手,慢条斯理的打开了课本,手执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寒号鸟》。接着用极富情感的语调为我们示范诵读,当读到课文中“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一句时,说不清是语境投入还是条件反射,坐在底下的我们有点按捺不住了,冷不丁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思想上的小差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好不容易等来了下课的铃声,大家如同马蜂一般涌出了教室,自发地组成了两支长长的队伍,相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一挤暖。那一个挨着一个的对峙气势,在一、二、三你推我搡的声浪中,每一个人都铆足了劲齐心合力,与对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挤得窗户咯咯地响。站在一旁的女生掩面哧哧地笑,有时也情不自禁地投入到参战的洪流中。

放学了,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只只上学时踩过的雪印早已不见了,再次踏上嘎吱嘎吱作响的雪地里,两脚及双手几乎失去了知觉。尤其冻得像红虾子一样的手指,进门时急促地放入温水中浸泡预热,谁知拿起的那一刻,先由刺心的隐痛演变成阵阵的奇痒。

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雪,几乎封住了出门的小路,一家人只好围坐在火桶旁取暖。乘着父亲母亲不经意的时刻,我偷偷地溜出了家门,与早已约好的小伙伴来到了生产队的稻床上,借助草垛的洞穴欲智擒雪中的飞鸟。在一个留有浅口的竹筒里盛入满满的玉米,放在自认为鸟雀经常出没的雪地里,上面再罩上一个家用的鸡罩,然后我们隐藏在草垛的洞穴里,目不转眼地注视着设计好的阵势,等待着想象着鸟雀入笼觅食的惊喜。我们边等边暗自设想,这样漫天飞舞的大雪,处在饥饿中鸟儿见到食物时,定会不择手段地钻入笼子中。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静静地只听见雪花下坠的簌簌声,闻不到空中鸟儿觅食的嘶鸣,忍不住长长地嘘了一口憋足的气儿,抓耳挠腮。骤然,不知从什么方向飞来了一只斑鸠,落在了鸡罩上。顷刻那兴奋的心情不住地提醒着我们,必须睁大眼死死地盯住它。可恶的是,这只小精灵忽左忽右转动下身子,歪着头朝鸡罩里面的玉米瞥了一眼,仰起了脖子环视四周的景物,张开翅膀扑哧一声飞走了。气得我们不住地捶胸顿足,愤愤地走上前拿着鸡罩和玉米,悻悻地离开了。

那时家庭没有温度计,更没有什么预报天气变化的神器,每天晨起时转悠在房前屋后,总觉得天气很冷很冷。最突出的标志便是家家户户的屋檐上,挂满了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冰溜子。这些晶莹透亮宛若利剑的冰溜子,可是我们的最爱。在那又似银钟乳状的冰溜中,我们选择又长又粗的一根,找来木棍细心地敲打下来,当作自己心中的尤物,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在胸前,模仿影片中《敌后武工队》的机智与勇敢,与小伙伴们相互追逐、打闹、嬉戏在一起。累了的时侯,将冰溜子塞进嘴里使劲地咬上一口,嚼得咯嘣咯嘣的响,欢乐愉悦的笑声撒满了村头与巷尾。

老家的屋后有一座小山,每逢冬季来临之前,山上的灌木、杂草被人们砍成光秃秃的一片,以致山上的野生动物很少有栖身之地。遇到连日的暴雪使小山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素装时,是我们捕捉野生兔子的极佳时期。手握木捧跟在大人的后面,分成两支队伍形成东西对阵的局面,并一字排开进行拉网式搜捕。那先行抵达雪前难以砍掉刺蓬的人,机警地蹲下身子朝里面反复窥视,果然发现有银灰色的野兔藏匿其中。遂立即操起木棒对准野兔猛击恶捣,吓得野兔抱头鼠窜火速逃离,终究陷入到茫茫的雪丛中动弹不得。此时,身轻如燕的我们几个健步跨到野兔旁,高高举起手中的棍捧,吓得野兔龟缩一团纹丝不动。乘势攥紧它的耳朵迅猛拽起,那种胜利后的喜悦至今还刻在我们的脑子里。

还有那堆雪人,打雪战,踩高跷以及在结出厚厚冰层的水塘里滑冰、滚铁环等。虽然寒风刺骨全身沾满了积雪,有时也摔得鼻青脸肿,但全都被心中一股欣喜若狂之火所驱散、所融化。只留下那奔放欢快的脚印、永不消逝的身影。

好想好想回到从前,再次享受一方纯净的星空、鹅毛的大雪,梦回那些属于自己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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