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一起欣赏老三届合唱》（4）

图片发自App

图片发自App

《和母亲一起欣赏老三届合唱》（4）

（4）《半个月亮爬上来》《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演出单位 十中

    视频播放到第四个出场的十中合唱团，母亲几乎屏住了呼吸，等着我身着燕尾服出场，鞠躬，她不无得意地笑了，丝毫不掩饰母亲的骄傲。

    我受邀担任十中合唱团的指挥，论起前因后果，是有一番深沉经历的，挺文学的。

    十四岁那年，十中出了个九五事件，我在包围圈之外观战，我的位置在解放路和府东街交叉口的警戒线外侧，抬眼望去，越过树林般长矛，红联站属下各战斗队的旗子在教学主楼顶一字排开……。

    此后不久，这派学生在五一广场举行抗暴活动。广场北端巨型宣传栏前，他们搭起脚手架，绘制巨幅宣传画。画中一群悲愤的人怒目向天，横抱着一位死难女同学，那女生身上滴着鲜血。宣传画是用板刷蘸着黑墨画上去的，仿木刻效果，产生巨大视觉冲击，以致我五十多年都忘不了。

  那个死难女生叫孟玲玲，事件中被子弹击中。据说子弹射自对面省革委，至今枪手深藏不露。

  八十年代我在省委机关工作，打量过各个可能射击的位置，生发过一些感慨。有了互联网后，以一个旁观孩子的角度，写下一篇网文，发在网上。引起十中老三届一些同学的注意，继而约见，延展话题范围，虽非英雄，所见也略同，十几年间，竟成挚友。他们中有几位是合唱团成员，引荐我出任指挥。

  母亲首先大赞十中合唱的舞美，问背景设计是否我的手笔？得知是十中同学的策划后，颔首感叹，到底是名校！背景一，月出半轮，深蓝夜空，树影婆娑，这是《半个月亮爬上来》；背景二，一位彝族姑娘深情歌唱，不远处，一队姑娘曼舞，这是《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我与母亲同感，他们选送这两个背景u盘，我并不知道。我鞠躬转身，面前是这般美轮美奂的天幕背景，歌未起，人先醉，瞬间融入情景。

  母亲又赞合唱演出服装的选配，翘了拇指，说典雅。我如实相告，女声部服装选色曾有红黄之争。母亲略作思考比较，说了句恰如其分的评价，红，青春，热烈，不失为佳选，我说的是典雅，金黄则为不二选择。

  钢琴前奏如行云流水，清泉叮咚，母亲很欣赏。记得1970年秋，钢琴协奏曲《黄河》刚推出，山大艺术系的师生演奏，中学班主任的丈夫是山大外语教师，请我们晚上去看演出。临走，母亲说好好看看，那是有营养的。父亲及时纠正，音乐会不能说看，叫欣赏。我一时无所适从，母亲说，你爸说的对，去欣赏吧！回来告母亲，听不懂。母亲说，听不懂才是实话，别急，慢慢来，先熟悉理解歌词。父亲说，歌词是国防文学的作品，挨批呢！母亲说，别管它，咱们唱咱们的。那是第一次接触钢琴音乐。

    钢琴伴奏曾出现与合唱短暂脱节，尽管琴师敏锐觉察，瞬间理顺，但细心的母亲还是听出来了。指着我责怪，你这个指挥在干什么的？我重放一下视频解释，你看，钢琴挡住了琴师的视线，她看不到指挥。台上音响未调制好，她也听不清演唱。母亲问为什么幕启之前不检点？我说，检点了，舞台监督不让挪动调整。母亲厉声问，他懂吗？

    母亲还问，谁选的这两首歌？我接受邀请后，在团长家里参加第一次团务会议，议题之一就是选曲目，《半个月亮》是他们提的，《远方客人》是我建议的。母亲眯上眼，嘴角漾起微笑，我知道，这是嘉许。

  这两首歌母亲都会唱，因为她是五十年代的青年。我给她播放了两遍，第一遍听听停停，她要给指挥挑刺儿，说了句令人不爽的话，“人家唱的这么专业，受你指挥，真委屈他们了！”播第二遍时，我们没有说话，她大概随着歌声回到了她的青年时代。

      2018，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