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解释道:“这句话大致意思是说,不管事情大小,只要你应承了下来,就得管到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我挠了挠脑袋,心说,我咋不知道家训里还有这么一条呢?我说道:“我奶奶给我说的家训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条呀,道长,您师傅是不是听错了,要不就是……我太爷随口那么一说?”
“不可能的。”陈辉笃定的摆了摆手,“你家老爷子是啥人,一言九鼎,他咋会随意说这些呢,老爷子说的每一句话,我师父都听的真真切切,也不可能听错。你家老爷子确实说过,这就是你们的家训里边的其中一条,我师傅把你们家这些传给我的时候,把这条家训也传给了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照这条家训做的。”
顿了一下,陈辉接着又说道:“原本我想把你们两个送回家以后,我自己再回来的,谁成想……”
我咬了咬下嘴唇,感情陈辉就因为这条家训才帮那妇女跟男人的呀,这也太傻了吧,再说,我们家家训里真有这么一条吗?我咋没听说过呢,奶奶也从没跟我说过。
陈辉所说的“老爷子”,就是我太爷,我们家里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年轻时在黄河里杀过龙王爷,南阳杀过日本浪人,北京打过八国联军,还当过响马、盗过墓,我太爷说话是一言九鼎,但是,陈辉师徒也没必要守着这么一条规矩呀,就算是我们的家训,他们也不是我们刘家的人呀。都说过去的人死板不开窍,在当时的我看来,一点儿都没错,传了你们一些小手艺,你们也没必要遵守我们的家规呀。
我不在问啥,陈辉也不再说啥,很快的,我们又来到了之前的那个三清观,进了门,陈辉把蜡烛点上,随后吩咐我跟强顺,到观后面的看看那条大红蛇还在不在。
我跟强顺一听,都是一愣,一条死蛇有啥好看的,我想说啥,陈辉冲我一摆手,没让我说出来,他这时候还挺着急,好像那条死蛇会出啥事儿似的。
我跟强顺对视了一眼,算了,看就看呗,大不了给烂蛇恶心一下。
强顺要去拿观里那把破铁钎,陈辉居然不让拿,让我们不动声色的想办法把大红蛇刨出来,刨就刨呗,还不动声色,难道还怕我们惊动了观后边儿压的那些脏东西不成。
最后没办法,我们两个找了两根树枝,绕道观后面,找了找之前埋红蛇的地方,瞅准了以后,动手刨了起来。
没一会儿,刨开了,我掏出火机打着,两个人同时朝坑里一看,顿时都愣住了,强顺问我,“黄河,上次埋的是在这儿么,咋啥都没有咧?”
坑刨开了,不过啥都没有,我蹲在坑边儿左右看了看,说道:“肯定是这儿,没错。”
强顺说道:“那、那会不会是,大红蛇又活过来跑了呢?”
“不可能,我拎了它一路,它要是能活过来才怪呢。”我伸手抓了抓刨开的土,反问强顺:“你刚才刨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土特别软?”
强顺点了点头,“是挺软哩,比上次我用铁钎刨的时候还要省劲儿。”
我说道:“我刚才刨的时候,我就感觉这里好像给人刨开过,我记得上次咱用铁钎把土都拍实了,这回咋又变松了呢?”
我从地上站起身拉了强顺一下,“走,回观里跟那牛鼻子说一声。”
“牛鼻子?”强顺听我这么称呼陈辉,挺惊讶。
我说道:“这老家伙,死脑筋不开窍儿,这都没咱啥事儿了,还要管,犟的跟牛似的,不是牛鼻子是啥。”
强顺说道:“咱要是不管,男人那小舅子能饶得了咱们么,弄不好真把咱的腿给咱打断了。”
一提起那小舅子,我顿时满肚子恨,咬了咬牙,像这种人,他为啥就不遭报应呢?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回到观里,所幸陈辉没像上次那样儿莫名其妙失踪,还在观里呢,正给三清神像烧香磕头。
等他磕完头,我们把大红蛇不见的事儿跟他说了一下,陈辉脸上的肉动了动,也不说话,转身走到了门外,我们跟着他到了门外,他弯腰拎起了外边装着两条小死蛇的袋子。死物是不能进庙门跟观门的,所以放在了外面,死物晦气,一旦进到庙里或者观里,仙家就不往这里来了。
拎着袋子,陈辉神神秘秘招呼我们两个跟他走,还吩咐强顺,把观里那把破铁钎也拿上。
我们俩不知道陈辉这是要干啥,拿上铁钎,糊里糊涂跟着他离开了三清观。
路上,我想问陈辉去哪儿,没想到陈辉先开口问我,之前那个小树林在哪儿,也就是他迷失心智以后去的那个小树林,我于是反问他,咱这是要去干啥呀,他不再说话,我没办法,抬手给他一指,西南方向,陈辉一看,立马儿改变了路线,三个人顺着小路朝西南方向走了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来到了小树林跟前,陈辉在树林边儿上,找了一棵小树,抬手一指,让我们俩在小树旁边挖坑。
我跟强顺对视了一眼,这牛鼻子到底是要干啥呀,不会是想埋他手里那两条小蛇吧,不过要说埋小蛇,也不用跑这么老远吧?
陈辉催促着我们,我们两个这时候也豁出去了,叫干啥干啥吧。
强顺抄起铁钎刨了起来,没一会儿,刨出一个洗脸盆那么大的坑,陈辉让强顺停下,把两条小蛇从袋子里取出来,放进了坑里。
我跟强顺一看,亲娘咧,还真是埋小蛇的呀,埋两条小蛇,真的需要跑这么远吗?
埋好小蛇,陈辉问我们俩,“你们两个,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我们俩同时一愣。
陈辉又说道:“要是还记得回去的路,你们这就回家吧,没你们的事了。”
说真的,当时我们俩真想回家,来时的路差不多也记得,身上也还有钱,说走就能走,不过,这时候我们俩倒是犹豫起来,我们真就这么走掉?把陈辉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说暗地里那个懂邪术的,就男人那小舅子就不好惹,要是就这么走了,显得我们太没义气了。
我跟强顺站在没动,陈辉催促了我们一句,“咋还不走呢,我身上没钱了,要不然还能给你们个路费。”
我说道:“我们身上有钱,不要路费。”
“那你们要啥呢?”
我说道:“我们啥也不要,就想知道,您这是想做啥呢?”
陈辉看看强顺,又看看我,摆了摆手,“接下来不关你们的事儿了,走吧。”
我们能走吗,这么几天的相处,多多少少也有点儿感情,我又说道:“跟您离开的家的时候,奶奶交代过我,啥时候帮您把事儿办完了,啥时候回家,您的事儿还没完,我们咋能走呢。”
陈辉长长叹了口气,“咱这次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我想当面跟他谈谈,请他放过男人那一家子。”
我说道:“是男人他们家做的不对,谁叫他老婆把人逼死了呢。”
陈辉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小两口用邪术揽生意就对吗?倘若他们没有用邪术,生意还会好吗,生意不好,那妇女还会害他们吗?”
我挠了挠头,“按您说的意思,都是那小两口乱用邪术造成的?”
陈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说了那么一句话,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秧!”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出自《易经》。随后,陈辉接着又说道:“一切皆有因果,种因得果,因在小两口那里,果却应在了男人家里,要想了结这因果,就必须让施邪术之人停手,要不然,因果会越来越大。”
听陈辉的意思,他好像不光想救男人全家,还想劝施邪术的人改邪归正。
我问道:“咱都不知道人家是谁,咋叫他停手儿呢?”
陈辉旋即指了指已经被我们埋好的小蛇,说道:“他会过来拿走死蛇的,只要躲进树林里,等他过来就行了。”
我有点儿不大明白,又问:“您咋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拿死蛇呢?”
陈辉说道:“他用的是一种驭蛇术,在施术之前,必须跟蛇神签下一份契约,契约上有一条,供人驱使的蛇倘若死了,施术人必须把蛇尸拿回去,用坛子封上供起来,还要给蛇做安魂的法事,让它们早日转世投胎。”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真的,这个啥“驭蛇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奶奶估计也不知道,都没跟我讲过,之前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种法术。
陈辉这时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时辰不早了,那人应该也快来了,你们也快走吧。”说完,陈辉钻进了树林里。
强顺这时候见陈辉钻进了树林里,扭头问我,“黄河,咱现在咋办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