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来到了八街胡同。
这是一条老旧的不能再老旧的胡同,在肖克的记忆里它似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红砖橙瓦木门槛,还有胡同口那株巨大的香椿树。近年有些老房子因破败得厉害重新整修成了水泥墙,但肖克仍能从那些砖缝里屋檐下找到童年最深的回忆。
把车停在胡同口一户商家门口,和店主打了个招呼,肖克拎着从超市买的牛奶水果快步走进胡同狭窄的颠簸小路。两个多月没回来了,他心里想象着进门后母亲的唠叨,脸上挂满了微笑。最近的工作跟老爷子汇报下,再让他们看看刚领到的荣誉证书,然后这些都会成为茶余饭后老两口和邻居们闲聊时炫耀的资本。嘿嘿——肖克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走到家门口,迎接肖克的却是把门“铁将军”,叔宝、敬德两位门神一左一右瞪大了眼睛瞅着肖克,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他俩出去啦,小唐乡今天有庙会,看戏去啦。”
肖克一扭头,对门张大爷正在自家门楼底下躺椅上休息。
张大爷早年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在战场被跳弹击穿了右腿落下了残疾。枪林弹雨中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锻炼了他坚韧而又内敛的性格,即使老伴去世的时候他也一滴眼泪没落,只是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挂在嘴角。肖克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后面听他讲打仗的故事,这是小小人儿心目中无比高大的英雄,后来自己参军从警也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影响。
“哟张大爷,没看着您老。身体还挺好吧?”
“昂,还好。你小子有日子没回来啦,咋这么忙啊。”
“单位前段时间有个行动,回不来,这不刚忙完。大爷您吃苹果。”肖克蹲下就去解装水果的袋子。
“不要不要,牙不行啦,啃不动。”张大爷摆摆手,指着另外一个塑料袋,“那香蕉可以给我来俩。”
“哎,好。”肖克折了几只香蕉递过去。“够吃吗?”
“够啦够啦。”大爷又摆摆手,“好好工作,把那些个坏蛋都他妈的枪毙喽。没事就常回来看看,老听你爸你妈念叨你。”
“哎,一定的张大爷。”
“忙去吧忙去吧。”张大爷又摆摆手。
肖克身上一直带着老院的钥匙。打开门,方砖铺就的地面并不是想象中的脏乱,看起来刚扫不久的样子,院子里的杂物也归置得井井有条。角落那一方小菜园里长满了赏心悦目的绿叶。
厨房里灶台打扫得干干净净,碗筷整齐地摆放在橱柜里,煤气罐也关得好好的;堂屋两只热水瓶灌满了开水,桌子上放着洗干净的水果和老人爱吃的点心;卧室衣橱里的衣服干净而整齐,老人常吃的治疗慢性病的药在药箱里有序地摆放着,看起来还够吃上一段时间......
肖克在屋里转了一圈,眼眶有些湿润,内心充满着感激与愧疚。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老肖。”妻子李玉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上着班呢?忙不忙?”
“还行啊,不忙。你开完会了?中午回家吃饭不?”
“嗯,回家吃。我先到咱爸妈这边来看看了,老两口赶集去了,不在家。嗯......”肖克犹豫了一下,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这些日子辛苦你啦玉梅。”
“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里突然传来妻子爽朗的笑声,“老肖你吃错药了吧。咋,最近一直接触小动物内心也细腻啦?以后你们局再有这行动我第一个支持你参加,哈哈哈哈。再说了,你辛苦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对,一年两年了。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肖克尴尬地陪着笑。
“快回家吧,我马上就下班,回家给你做几个好吃的。儿子也想你了。”
肖克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正在厨房忙活着,门口板凳上放着几件宽松的干净衣服。家里也还是老样子,干净整齐,一尘不染,肖克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换上衣服再进,别把那羊毛什么的带进来,整得家里都是羊膻味。热水也烧好了,洗洗澡去。”玉梅听见门口有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油锅被她炒得滋拉作响,飘出肖克爱吃的鱼香肉丝的味道。旁边另一只锅里咕嘟嘟炖着鸡汤。
“哪有。”肖克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嗅,但还是乖乖换了衣服。
洗澡出来,肖云也放学回来了,肖克本想打个招呼却被儿子抢了先。
“你回来了爸。”肖云脸上满是兴奋——父亲一直是他的偶像。
“嗯。”肖克笑了笑,才想起是自己好久没回家了。
桌子上热腾腾地摆着六个菜一份汤,但明显三个人都不太饿。肖克简单了解了儿子近段时间学习生活情况,没有多说什么。肖云从小就很懂事,学习很刻苦,从来没给他两口子添过什么麻烦,肖克只是在必须的时候展现下父亲的威严,平时对儿子并不多加什么干涉。
肖云一直兴致勃勃地询问父亲侦查破案、抓获犯人的经过,听到紧要处两眼盯着父亲熠熠发光。李玉梅在桌子另一边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给两人往碗里夹点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如果不是被母亲催促着去上学,肖云和老爸还有着说不完的话。
吃过饭肖克躺在床上,头刚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手机静静地躺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电池电量是满的,铃声音量是最大的,这是多年公安工作养成的习惯。
“希望咱俩都能睡个好觉,老伙计。”肖克临睡前盯着手机在心里念叨。
下一秒他就睡着了。
他的身体迫切需要休息。
因为前面还有更多的任务等着他。
还好,一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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