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之眼

晚间跑步的时候,在操场的一角有一棵树,在微红灯光的照耀下,树闪烁着她的眼睛。

每次跑步经过那一角,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朝那儿往,望见树影婆娑,望见灯光迷离,望见她的眼睛。

气喘吁吁,步履沉重,背上粘着汗,我朝那儿望,似乎听见她的声音,她注视着你,在哗啦啦地之间留下心灵的独白。

或许她想起了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还是幼苗,嫩嫩的,梳着小辫子的芽儿。那时,周围全是泥土,不像现在塑胶跑道,看上去规划有序。

那时,校园面貌全新。她和她的小伙伴们也都小得很,嫩得很。感受阳光与雨露,在朗朗书声中开启每一个美好的早晨。在阳光初起时,他们一群人,在泥泞的土地里,都对着旗帜,庄严肃穆地,静立敬礼,唱出铿锵有力的歌声。这与她原先生活的环境大相径庭。那里是幽静的林子,周围都是同伴,有风从风中来,有鸟在树上唱。想起这些,她想哭。但生活还需要继续,人声鼎沸,也未尝不好,至少不会寂寞。书声琅琅也好,至少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或许她看到了她的几个同伴忍受不了干渴而逐渐枯萎,病恹恹的,对着她,说些伤感和留恋的话,最后死了,被搬离,又有新的伙伴替代了位置。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离开那些相依为命的亲人,背井离乡,她们就成为孤立的个体。她们必须依靠自己活着。回忆是温暖的,可触不可及。

在陌生的天地,陌生的环境,感到不适应非一朝一夕。她清晰地记得其中的一幕:

那天从疼痛中醒来:看见一根棍子在身上捅来捅去,叶子被生生地扒下。那个看上去还可爱的小男孩,露出那邪恶的笑,伸出手来,抓住我的头发,狠狠地拔一拔,似乎在试试自己的力气,证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那一刻,我想,我要和我的几个同伴那样,一命呜呼了。区别只在于他们是渴死的,而我是被活活地扯死的。“啊呀呀,要命啦,你怎么可以这样扯小嫩苗的呀,它死了,可要赔的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把那个可恶的男孩拉走了。那个小男孩还死死地盯着我,离开时的目光令人记忆犹新。

生命是顽强的,适应环境是不能逃避的。要么死了,不然的话,你只能选择坚强,勇敢地适应环境。

那棵树,就这样的活了下来。风霜雨雪惯经,人为或畜害也屡逢,被践踏,遭修剪。幽静的深林环境在梦里,而嘈杂浮躁的日子,天天存在,即便到了夜间,也蒸腾着汗水,洋溢着各种声音,她已经习惯,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变得喜欢,———因为假如没有这些,她的日子该是多么的空虚无聊啊!

我努力跑着,五六圈之后,感到体力渐渐不支。我看着树,迷离的光。觉得刚才的想象,或许可笑。幼稚得很,不过老实说,从农村到城区教书,刚到的三年,我也不和树一样吗?离了家乡,离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学校,离了熟悉的亲友同事,孤孤单单地,抛掷在陌生的环境,那时的感受,不也像树苗初到此地的情形吗?

不管多么艰难,路总要走下去,就像这跑步,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该义无反顾,风雨兼程。

(shanxingzhe23   2018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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