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签约
“刘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签了这份声明,你跟着孙博士去做个小手术,手术成功就会把一千万打到你爱人的账户上。放心,名目和来路都正。她不是靠剪纸糊口吗?名义就是扶持民间手工艺人的资金。”说话间,管家就把几页纸放到了刘遥的面前。
望着茶几上的声明,刘遥怔怔地出神。过了半晌,他声音嘶哑地说,“我想见见你们老板。”
管家阴恻恻地一笑,“见老板?刘先生,还请您搞清楚您现在的状况。一个走投无路在约不活群里拼团自杀的人,现在有个大善人要买你的命让你不白死,怎么,你还想讹诈他一下?!”
一听到“讹诈”,刘遥立马就慌了,他从沙发上呲溜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不敢不敢,管家大人,我就是想见见这位大善人,当面向恩公道谢,他可是帮了我们全家的大忙了!”
“道谢?不必了!”管家把跪在眼前的刘遥一脚踢开,转身离去,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赶紧签字手术,切莫耽误了时辰。”
刘遥咬了咬牙,在这份《自愿手术/捐献声明》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之摁了手印。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滚落,他默默念着爱人和孩子的名字——苜芝、静远,跟随穿着白大褂的孙博士上车离开了。
第一章
“苜芝!快跑!带着静远跑得越远越好!苜......”张普生呼喊着从睡梦中惊坐起。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的汗珠止不住地滴落在了被子上。枕巾已近乎湿透,身上的床单也被汗水沁出了一个人形。
等到呼吸逐渐平稳,张普生下床走到窗前,用手拢了拢额前的湿发,望着窗外路灯映照下的树影叶摇,陷入了沉思。
自己喊的那个人是谁呢?不,是两个人。回忆遍了同学、朋友、亲戚,国内的国外的,都没有这么两个名字啊。而且,自己是最近才开始做这个梦喊这个名儿的,以前可是从未有过。难道,是最近研究的文献里有这么个名儿么?张普生摇了摇脑袋,似乎并没有,也许是有但又想不起来了。
自从做完手术,自己的脑力是越来越不行了。是上来岁数了么?张普生暗自叹了口气,“唉,趁着孙叔叔还年轻,得赶紧找他看看!”
说完,他便回到床上躺下,重新进入梦乡。
第二天是周末,虽然不用上课,但是研究得继续。和往常一样,张普生教授安排了司机休息,自己开车去往工作室。之所以没在学校和家里办公,目的就是为了图个清净——有些人就像蚊子见了血,嗡嗡的就过来了。自己这个工作室除了司机和助理,就没人知道了。有学生要找自己,也都有助理安排外面茶水间休息室侯着,绝对不会让别人打上主意。
一路听着新闻,眼瞅着再过俩红绿灯就到工作室楼下了,突然张普生的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苜芝,你还好吗?”还没等来得及反应,他就脑袋一疼,晕了过去。
“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好的大奔,怎么就掀翻在地上啦?”
“不知道啊,就听‘咚——’的一声,这车就这样了。”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对着一辆四脚朝天的黑色奔驰轿车指指点点。看着路边倾斜的路灯杆和车头损毁的状况,应该是撞上路灯杆之后车又翻了过来。
有反应快的赶紧四下张罗。“有没有人打120、122啊?有人报警没有?!”
“你们快看,车漏油了!”眼尖的发现车顶下面正有液体向外流淌、扩散。“不会爆炸吧!”
“爆炸尼玛,那是防冻液!”
“不好意思,让一让!”就在这时,有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推着担架车从救护车上下来,赶赴现场。那辆救护车又白又大,一看就很豪华,不过有点很可疑,那就是车身上没写医院名称。
白大褂看上去十分干练,三下五除二就把奔驰车的车门打开了,把车里的人给搭了出来,放上担架车。一个没穿白大褂的白衣老者从救护车副驾上下来,站在车旁,朝白大褂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些。
担架车还没上救护车,就又来了一辆奔驰商务车,还没挺稳,就有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西装”从双开尾门那里跳了下来。有的手持灭火器给仰歪着的奔驰车灭火降温,有的指挥疏散人群,有的协助把担架车运上救护车。
奔驰商务车后面紧跟着一辆拖车一辆施工车,不一会儿,人拉走了,车拖走了,路灯杆换了新的,这个街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第二章
烟台市一处康养中心的特级病房外,管家正一脸陪笑地看着主母和少主母争吵。
这时,一个走路带风的西装墨镜老者走了过来,“行啦行啦,你们都不用吵,也不用骂。普生什么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过周末吗?他哪个周末不是自己开车去工作室,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谁也不用怪,纯属意外。一会儿听听老孙怎么说吧!”
几个人等了一会儿,病房的门打开了,先前出现在现场的白衣老者走了出来。这几人纷纷围上去纷纷打招呼,关心里面的病人,老者一一回礼,笑着说,“不用担心,全身检查已经做过,暂未发现异常,老侄儿也没受伤。可能是太累了吧,开着开着车就睡着了也说不定。”
“你们就放心吧,换的这具身体,可比老侄儿当年那具结实多了!”说到这里,老者朝着众人眨了眨眼睛。
西装老者摘下墨镜,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孙啊,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想看见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旁边的主母和少主母听到伤心处,忍不住啜泣。管家赶紧上前安慰,“您二位放心,少爷洪福齐天,有张家氏族的光辉,还有孙博士的医术,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张先生最见不得女人哭,摆了摆手,说,“张恒啊,你带她俩下去休息,在这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老爷,普生不醒我们是不会走的!”“父亲,普生要是有个三张两短的......”孙博士打断了两位女性的哭诉,正色道,“夫人、少夫人,你们放心休息,普生他没有事儿,就是困了累了在这儿安生睡会儿,你们也去睡会儿吧!”
此时的病房内,张普生张教授已经缓缓醒来。对于怎么躺到病房里的,他是一无所知,但是他还记得,他听见脑子里有人说了句话,就晕了过去。
张普生睡得可是真舒服,似乎这一觉把之前的疲惫都给驱散了,只不过,脑子还是有些疼。
他坐起身来,看了看洗手池墙上镜子里的自己,胡子拉碴不说,看上去还有些憔悴。他自言自语道,对吗我这个,睡饱了不该红光满面么,怎么......还没怎么得晚,就见自己的眉毛挑了一下。
这可把张普生吓了一跳——自己的眉毛挑了一下,我可没做表情,那这眉毛是怎么挑的,神经自然反射、非自主抽搐?
他正琢磨着,突然镜子里的自己竟然笑了起来。笑?!你要说挑眉毛是神经抽搐,咱都可以理解,嘴角抽搐我也信,可是自己咧开嘴笑了,你说吓人不吓人呢!张普生的确是被吓了一跳,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尼玛,撞鬼了?!虽然说自己一个大学教授不能信这个,不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张普生对着镜子肆意挤着揉着自己的脸,想要发现一丝端倪。
这时,脑海里又想起了一个声音,“你是谁?”“你又是谁?”张普生下意识地问了回去。“我的身体,你说我是谁?!”“是啊,你说呢?你是谁?我又是谁?这可是我的身体!”
第三章
两个人的对话像极了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的自言自语。
总而言之,张普生知道了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叫刘遥,是个落魄作家,且称之为作家吧,一个没有作品的作家。他走投无路,在约不活群里约不活,被有钱人家看上了,就做了笔交易,拿命换了钱。
“那苜芝?静远?”张普生现在和刘遥对话简单的很,全靠意识交流。
“苜芝是我妻子,静远是我儿子。”刘遥如实回答道。
“那么说来,之前在睡梦中听到呼唤苜芝和静远的,应该就是你了。可是,为什么以前没有呢?”刘遥对张普生的推测表示认同,但是他和张普生有着同样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最近自己才突然有了意识,难不成是一直在沉睡?
“也许吧,我现在的意识也还是断断续续的,持续一会儿就又销声匿迹了......”刘遥的话戛然而止,张普生试着呼唤他,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也许是又睡着了吧,张普生刚开始安慰自己,就被人打断。
“老侄儿,你醒了?”说话人正是孙博士,后面还站着墨镜老者。看见墨镜老者一脸严肃,张普生赶紧下床站立,唯唯诺诺地打着招呼,“孙叔孙、爸,你们来啦!”
墨镜老者就是张普生的父亲张来福,他出身行伍,从来都不苟言笑。儿子跟他打招呼,也不过就是嗯一声算是回复。孙博士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拉着张普生回到床上躺下,回头跟张来福说,“老侄儿是病人,得多休养,你吓唬他干啥!”
然后就是对着张普生一阵嘘寒问暖,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开车的时候是不是昏迷了云云。张普生选择了隐瞒刘遥那些事儿,只说是自己休息不足疲劳驾驶。张来福就呵斥道,“亏着车队队长有个心眼儿,咱家这些车上都装了GPS和碰撞自报警系统,要不然你死在路上都不会有人知道!”
“好啦好啦,你看你,凶什么凶,这是我的病人,你得对老侄儿好一点!”看着老张又在发火,孙博士有些不愿意了。他瞪了张来福一眼,又一脸和蔼地劝着张普生,“你爸就该叫来福,跟那来复枪似的,砰砰的,属火药!”
挺大个张教授,在俩老头儿眼前就跟个孩子似的,被孙博士逗得嘎嘎乐。他也知道老爷子是关心他,乐了一气,他对父亲说,“爸,以后周末我也让司机接送,这样路上也能休息一下。的确,做研究太费脑子了。”
“嗯,联系张恒就行了。”张来福应了一声,就拽着孙博士走了,孙博士倒是有些依依不舍,“老侄儿,好生养着,有事儿就摁铃,我跟你安排了一米八的小护士,肤白貌美、情趣工装......”
张普生笑着看俩老头儿消失在病房门口,就听见有人说,“这个孙博士才是你亲爸爸吧,对你这么好!”“你小子不是沉睡了啊!”对于刘遥的出现,张教授还是有些震惊的。
“嗯,本来是没啥精神头的,可是听着声音很熟悉,我就又苏醒了过来。我记得,当初就是这个孙博士带我做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