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07

《唐语林》宋.王谠

苏世长讽谏

高祖兴头泼冷水，披香殿上忆隋炀。

多为宏益好匡谏，果断耿直苏世长。

原文

    武德四年，王世充平后，其行台仆射苏世长，以汉南归顺。高祖责其后服，世长稽首曰:“自古帝王受命，为逐鹿之喻。一人得之，万夫敛手。岂有猎鹿之后，忿同猎之徒，问争肉之罪也！”高祖与之有旧，遂笑而释之。

    后从猎于高陵，是日大获，陈禽于旌门。高祖顾谓群臣曰:“今日败，乐乎?”世长对曰：“陛下废万机，事畋猎，不满十旬，未为大乐。”高祖色变，既而笑曰:“狂态发耶?”对曰:“为臣私计则狂，为陛下国计则忠矣。”

    尝侍宴披香殿，酒酣，奏曰：“此隋炀帝之所作耶?何雕丽之若是也！”高祖曰:“卿好谏似直，其心实诈。岂不知此殿是吾所造，何须诡疑是炀帝帝?”对曰:“臣实不知。但见傾宫鹿台，琉璃之瓦，并非帝王节用之所为也。若是陛下所造，诚非所宜!臣昔在武功，幸当陪侍，见陸下宅宇，才蔽风霜。当此时，亦以为足。今因隋之侈，人不堪命，数归有道，而陸下得之，实谓惩其奢淫，不忘俭约;今于隋宫之内，又加雕饰，欲拨其乱，宁可得乎?”

    高祖每优容之。前后匡谏讽刺，多所宏益。

译文：

唐高祖武德四年，王世充之乱被平定后，他的行台仆射苏世长，献出汉南地区归顺朝廷。高祖责备他降服得迟了，苏世长扣头至地说：“自古以来，人们就用逐鹿中原来比喻争夺天下。一人最后胜利了，其他人则住手归服。哪里还有在猎获鹿以后，还忿恨其他同猎的人，追究他们争夺猎物的罪行的呢？”

高祖与他有旧交情，于是笑着放过了他。

    后来随高祖在高陵打猎，当天收获颇丰，在旌门摆陈猎物。高祖看着猎物对众臣说：“今日打猎，高兴吗？”苏世长回答道：“陛下废弃国家大事，专注于打猎，打了不到百只猎物，不算十分快来。”高祖的脸色变了，随即又笑着说：“你发癫狂了吗？”苏世长回答：“从我个人安危考虑，我这样说是在发疯，从陛下的角度看，则是一片忠心啊！”

    苏世长曾经在披香殿侍奉皇帝饮宴，酒酣之际，禀奏道：“这座宫殿是隋炀帝建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刻画得这么像呢？”高祖说：“你好进谏貌似是个正直的人，其实内心却藏着奸诈。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宫殿是我建的，为什么要假装怀疑是炀帝建的呢？”苏世长回答说：“臣确实不知。只是看到倾台、鹿台、琉璃瓦等，并不是一个节俭的帝王的作风。如果是陛下所建造，实在是不合适啊！臣以前在武功时，有幸做您的属下，看到陛下您的府宅，不过仅仅能遮蔽风霜。那个时候，也觉得足够了。如今因为隋朝的奢侈，人民不堪忍受悲惨的命运，纷纷投靠仁德之君，而使陛下获得了天下，这正是为了惩罚骄奢淫侈，令人不忘省俭节约；现在在隋朝宫殿之内，又加以雕饰，想要除掉隋朝的暴政，怎么办得到呢？”

    高祖对苏世长的讽谏常常能高兴地接受。他前前后后的劝谏讽刺对国家有很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