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7

 

                                   《故事里的人生》94     “因为他信神，所以只能抓他”与“阴阳怕懵懂”

        “因为他信神，所以只能抓他”是一则民间故事。故事说，幽静的山脚下，有一个破旧的小庙，庙里有一尊石塑的神像。庙前是一条小路，小路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平日，来往的行人一步就可以迈过小溪，所以，小溪上没有搭桥。

        有一天，一个壮汉从此路过，正赶上夜里下过大雨，小溪涨水，一步无法迈过，他正在为难，忽然发现了小庙里的那尊神像，便毫不犹豫地把那神像搬起来，扔到小溪中间，做了垫脚石，顺利地迈过了小溪。过了一天，一个农夫从此路过，发现神像被做了垫脚石，十分感慨，认为是亵渎了神灵，便虔诚地将神像从小溪中捞出，扛进庙里，放在神位上。

        晚上回家后，农夫便肚子疼，而且越疼越厉害，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治好，一连几天疼得不能起床。后来一个看相的算命先生告诉他，说他冲犯了神灵，到庙上烧些纸钱便能好。他赶忙让妻子到山脚下的小庙里进了香，烧了纸，很快便好了。

        这事被土地神看在眼里，十分不解，便去问那尊石神像：“你这浑神，好坏不分，把你扔到河里的那个壮汉，才应该受到惩罚，你却不闻不问；而把你救上岸的农夫，本应受到奖赏，而你却让他肚子疼，罚他为你烧纸上香。这是什么道理?”

        石神笑而作答：“你只是守土小神，有所不知，对于那个壮汉，他根本不信神道，神道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无法惩罚他；而那个把我捞上来的农夫，他是一个虔诚的信神者，神道在他身上才能起作用。因为他信神，所以只能抓他。”

        “阴阳怕懵懂”的故事出自近代藏书家刘体智的《异辞录·胡林翼勖（音：xù）曾国荃》。故事说，有兄弟二人，哥哥不信阴阳神鬼这一套，毫无禁忌，而弟弟则非常迷信，一切言行都要看黄历，求阴阳祸福之后方去做事。哥俩按各自的生存方式行事，倒也没发生什么不利的事情。时间一天天过去，几年后，弟弟觉得老是恪守阴阳鬼神那一套，束缚太多，做事谨小慎微，放不开手脚，很是痛苦。看看哥哥，百无禁忌，什么不宜出门啦，忌动土啦，忌求财啦，他全然不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自由自在，令人羡慕。于是，弟弟想学学哥哥，活得潇洒一些。有一天，弟弟一反常态，他不查看黄历，天一亮便起身进城。走到半路，突然从路中间冒出一个身高丈余且丑陋无比的黑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定神一看，是阴阳上说的专门拦人去路、不让人出行的黑煞星。那黑煞星喝道：“黄历上明明写着忌出行，你为什么还要出门？给我赶快回去！”

        弟弟叫苦不迭，并委屈地问：“吾从吾兄，奈何独当其咎？”意思说，我是跟我哥哥学的，所以这一次没看黄历，你便拦我去路，而我哥哥全然不在乎这一套，乐意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你怎么不拦他？

        那黑煞星道：“汝兄懵懂，阴阳怕懵懂，不得不避之；汝畏服我也者，胡可违命。”意思说，你的哥哥懵懂，不明白阴阳的道理，而阴阳是怕懵懂的，所以只能避开他，不敢拦他；而你信服阴阳并不敢违背，所以，怎么会让你违规呢！

        黑煞星挡在前面，弟弟根本无法过去，只好转身回家。

        据说，编这个故事的人是清代“中兴名臣”胡林翼，当时，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带领清军镇压太平军，攻克安庆后，想率军东下，围攻南京，但长江航道当时还没有完全被清军控制，苏、浙一带大部分仍在太平军手里，曾国荃怕孤军深入吃了亏，不敢贸然进军。但安庆已攻下，如不顺势进军，就给太平军反扑提供了机会，很可能前功尽弃。正在此犹豫之时，胡林翼写信给曾国荃打气，于是便讲了上边的故事。故事讲完后，胡林翼因势开导曾国荃说：“天下人，惟懵懂足以成事。往矣，行见大功之成。”意思说，天下的人，只有懵懂的人才足以做成大事，你尽管进军围攻南京，一定会成功的。曾国荃接受了胡林翼的建议，进军南京，一举成功。

        作者感言：第一个小故事，不信神并把神当作垫脚石的人，神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无法惩治他；而信神并保护神的人，却被神惩罚了。由此看来，即使真有神在，神也不值得敬畏，因为他是一个好坏非不分、欺软怕硬且恩将仇报的家伙，你对他好，他却害你，敬他何用？第二个故事，不信神的哥哥自由自在，神都怕他，不敢拦他；而信神的的弟弟，备受束缚，擅自出了一次门，竟被黑煞神拦住去路，只好返回。

        这两个小故事告诉人们，神灵只对那些信神的人起作用，而对于那些不信神的人，神无可奈何。农民常说，“信神有神在，不信神土垃块”。你相信神，神在你心中至高无上；你不相信神，神就如同你脚下的土块，这是朴素的无神论。故事和俗语委婉启示世人：神，只不过是人心造的幻影，你相信神，神就存在，并束缚和折磨你；你不相信神，神就不存在，你就活得畅达。

        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以降，特别是航天技术的突飞猛进和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神灵”，早已成为遥远的童话，“上帝死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肇始于远古初民图腾崇拜和各种祭祀的神性观念，经数万年的演进，已经积淀为人类的深层无意识，诸如天堂、地狱、神灵、鬼魅，以及遍布全世界的教堂、寺院、清真寺、庙宇等，无不说明上帝的阴魂不散。人类彻底摆脱神性羁绊，还需时日。

        神灵的生命力之所以如此顽强，除了历史因素外，还有现实原因。浩瀚宇宙，世间万物，有许许多多自然和社会现象，特别是一些怪现象，人类还无法做出令人信服的科学解释，谜团和黑箱无处不在。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会给人带来种种疑惑、恐慌甚至畏惧，造成人的心态失衡，而平衡心态和安抚灵魂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归于神灵的造化，把这一切都说成是神灵使然。正如有人问牛顿，地球自转的第一推动力是什么？在牛顿生活的那个时代，科学技术还十分落后，在天文学方面，人类还没有认识到暗物质、暗能量的存在，牛顿无法做出科学回答，想了想说：“也许是上帝手指这么一弹吧。”事情一旦到了上帝和神灵那里，就变得非常简单，因为上帝和神灵不允许怀疑，拒斥一切考证和证明，你只要虔诚地相信就够了。

        上文“阴阳怕懵懂”的故事，还给我们这样一点启示：无知者无畏，无畏者往往能成事。你无视神灵的存在，你不知道风险或不在乎风险，大胆去做，事情往往就被做成了。如果你顾忌太多，疑虑丛丛，迟迟不能行动，也许成事的机会就被错过了。曾国荃接受胡林翼的建议，大胆进攻南京并取得胜利，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