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五十四)

初夏的天气是极其的善变的,往往前日还是风和晴朗,第二日却又下起了瓢泼的大雨,让人猝不及防,多变的天气也让本就因为炎热而烦躁的心更加焦躁,更加心烦意乱。

小和尚在这湿热的天气中,就一直这么沉沉地睡着,屁股上的伤痛,还一直缠绕着他不算结实的身躯。

每日十二个时辰,他醒来的时辰比昏睡的时辰少了太多,太多。每次醒来,也都精神恍惚,恍惚中梦见一个僧人,一个白色僧袍的僧人,他能感觉到那个僧人在微笑地看着他,可当他每次想要用力看清那人是谁时,那人脸上迷雾就尤其得浓烈。

“你是谁?”惠能迷迷糊糊地问道。

那白衣僧人嘴角上扬,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小和尚想要上前,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前进半步,与那白衣僧人的距离永远是那么,不远,不近。

“你到底是谁?”脑袋昏昏沉沉的小和尚继续发问道,声音嘶哑。

猛地一阵狂风刮来,雾气消散,惠能只看到那白衣僧人摇了摇头,便不见了踪影。

“来,喝药。”带着香气的温柔女声传来。

小和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再次见到了那位白衣僧人。

一片祥和宁静的净土中,三千揭谛席地而坐,菩萨、罗汉分次列席,温暖祥和的蒲团上坐着一位位悲悯之相的佛祖,有那肥头大耳、笑嘻嘻的弥勒佛祖,也有那功德深厚、沉默寡言的燃灯古佛,而那正中央,则是那面相宽厚、满脸慈悲的万佛之祖,如来佛祖!

金莲布满虚空,丝丝雾气缭绕其上,那是世人诚心祈求的愿力,加持在众多菩萨、佛祖身上,使其永不坠劫。

本该充满诵经声的殿上,有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佛祖,天庭已岌岌可危,那妖猴如此猖狂,恳请佛祖施以援手。”一道白光从远处疾驰而来,那道身影尚未停稳,便头磕不止,声泪俱下。

那白光停下后,才发现是一老者,老者头发乱糟糟的,额头正中有着一颗金灿灿的五角星,本应光鲜洁白的长袍也处处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本来仙家众人略施法术就可让其恢复如新,可他好像连这点时间都无。

面对那人的乞求,佛祖沉默了。

“佛祖,天兵天将十不存一,再这样下去,三界生灵涂炭,重演浩劫啊。”那老者以头杵地,大罗金仙的脸面也是浑然不顾了。

“太白,非不愿也,实不能也。那妖猴乃天地灵石所化,只要心不死,就可永生不灭,只能以时光之力慢慢将其磨灭,奈何功亏一篑。现在的他,无所牵挂,心已无极,恨意不消,便不可灭,所以现在的他,乃是无敌啊!”佛祖终究还是道出了原因。

老者颓然倒地,双眼布满血丝,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祥和姿态,口中喃喃:“我早说过,不该这样的!”。

他艰难地吞了口吐沫,嘶声问道:“不知可否请佛祖大发慈悲,救救我天庭最后的血脉吧!”言罢跪地不起。

“善。”一阵无言后,佛祖口诵佛号,“阿弥陀佛。”

殿内众佛齐声诵到:“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佛祖以手指到众僧头上空处,轻轻一点,天庭的情况便露在众仙眼前。

“孙悟空,你当真执意要逆天而行?”李靖气急败坏地对我吼道。

一只头戴冲天云翎的猴子蹲坐在地,不屑地挖了挖耳屎,看了看然后弹了出去,“李靖,我自齐天,何须逆天。”

一盔甲上有着烟熏火燎痕迹的将军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数万残兵败将,个个垂头丧气,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众多大妖,獠牙外露,狰狞无比,轻叹了一口气:“孙悟空,你杀了数十万天兵天将还不够,还要造多大的杀孽?”

“杀孽?我花果山百万猴子猴孙,我妖界千万生灵,你们天庭的杀孽又从何说起?听你们话的你们将其收为坐骑,得以苟延残喘,不听你们话的,就统统杀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道无情?”这些满口假仁假义的神仙过了百万年也还是如此虚伪,真是懒得跟他们沟通,那猴子顺势朝他们挥了挥手掌,身后的妖精们一窝蜂地朝前涌去,他似要将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仙们领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李靖痛苦地闭上双目,不去看这妖精肆虐的场面,嘴里喃喃不停:“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神仙也有劣根性,火烧不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可以冷漠,可以怜悯,唯独不会有感同身受的痛苦,烈焰将花果山无情焚毁时,他门依旧高高在上,我自逍遥。

“该受的罪,老子已经受了百万年,现在,是该让你们慢慢还债了。”那猴子龇牙咧嘴,两颗尖利的牙齿上闪着慑人的寒芒。

猴子抬头看了眼昏黄的天空,场上硝烟弥漫,他自己喃喃:“杨戬已死,李靖已败,你天庭还能存在多久?”

那猴子将脚底板狠狠踩在李靖的脸上时,脸上神色快意至极。

“哈哈,我倒要看看,谁敢继续高高在上?”猴子张狂的声音响彻在那硝烟弥漫的天空。

“阿弥陀佛,可有人愿去?”佛祖宽宏平静的声音响彻店内。

“启禀佛祖,弟子愿往。”正是那白衣僧人。

小和尚感受不到自身的形体,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那白衣僧人朝自己笑了一下,眨了眨眼。

只见佛祖嘴巴张开,说到:“既如此,便由……带队前往。”佛祖的语音忽高忽低,小和尚竟是没听到那关键词。

小和尚看见那白衣僧人又朝自己点了点头,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而后感觉一阵疼痛,眼前的景象就如海市蜃楼一般,逐渐消散。

《道经》有云:“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焉知庄周是蝶,还是蝶是庄周。”

小和尚有迷迷糊糊醒来,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可是他拼命地回忆,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记得什么。

最可怕的不是遗忘,而是我们忘记了遗忘本身。

矩妖寺中的达摩洞中,盘坐在其中的白衣僧人眉头微微皱起,外面下倾盆大雨,本应听若无睹的他却动了动耳朵,感受着雨水传来的丝丝凉意。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第一与她见面也是这样的天气,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花开半夏,雨落中天,有佳人兮,亭亭而立!

相视盈盈一水间,含笑脉脉不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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