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来信

老妖来信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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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箱里静静躺着一枚洁白而宽大的信封,信封的右下角有一丝污渍和明显的挤压痕迹,似乎是经过长途颠簸所致。收信人一览一手端庄秀丽的楷体,令人一见忘俗;寄信人一览呈现空白,给人一种内详的神秘,信封背面的邮戳显示来自遥远的冰城。

多年不曾与北国有联系,到底是谁会在这岁末年初之际寄给我这份跨越千山万水的祝福呢?

拆开信封,一张八寸见方的照片映入眼帘。白茫茫的雪地之上,一树寒梅正含苞欲放,一位身着大红唐装的老太太指尖轻抚梅枝,侧身靠向梅朵,仰头望向树梢,微笑的脸庞写满了恬静和悠然。多么精巧的构图!美极了!简直是一幅人与梅雪共舞的画卷!而这种透过岁月烟尘的美,瞬间勾起了我心底尘封已久的情愫,那是一种久违的柔软与温暖。

照片写着“新年快乐!感恩遇见!”,落款为“老妖”。

岁月无声,时光不语。片言只字,我早已心领神会。

多年前的那个感恩节,我结束了将近半年的游荡生活,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并通过中介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作为宿舍。

我的房东是一位六十开外的妇人。11月的天气虽不是寒风凛冽,却也不负冰城之誉。她身着天蓝色裙装,脚蹬一双时新的“恨天高”,花白的齐耳卷发上戴着一个淡紫色的头箍,细瘦的脖上系着条蓝白相间的真丝丝巾,这种高雅而不失时尚的气质里透露着一种背景或是风情,令人望而生畏。“老妖”这个词汇似乎是最为贴切的表达,但不是一个礼貌的称呼。她看出了我的局促与踌躇,开门见山道:“我叫索菲娅,俄罗斯族人,我喜欢别人直呼我的名字。”

索菲娅说,这套房产从她祖父手上传到她手上已有一百多年,房子保留了上个世纪的格局。楼上不住人,楼下三室两厅,她和我各居一间,客厅和餐厅属于公共区域。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只能在白天使用,接听不限,但每拨出一个电话都是要付费的,具体多少按月底话费账单分摊。我点头接受了她的口头协议,以及她的高冷。

索菲娅喜清静,我也不爱多事,同一屋檐下,我们秋毫无犯,相安无事。不曾想,这样的相处模式,几个月后被一个小家伙给打破了。

同事花姐临时有事托我帮忙照看她的儿子浩浩。小家伙跟我很投缘,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一会儿阿姨,一会儿姐姐地喊着。才六岁的小人儿,学啥像啥,绝对的“超级模仿秀”。把我的房间当成了儿童乐园,床上,地上,桌子底下,到处有他的杰作。玩得兴起时还在床上跳起了蹦极,用他能够发出的最高分贝音量吼着S·H·E的《superstar》。

我担心吵着索菲娅,就吓唬他说:“有人来敲门了。”

浩浩吐吐舌头,扮着鬼脸说:“不怕,不怕,不就是老妖吗?我有金箍棒!”

甚是惊讶于这孩子的记忆,我只是在与花姐闲聊时无意中提过一次我与“老妖”的家长里短,没想到他竟是引用自如。

最怕隔墙有耳!正担心索菲娅听到后我如何自处时,门外就传来她的声音:“你说我是妖精?我看过《西游记》,妖精都是美女呢,老妖可都是有法术有本领的大美女呢,我喜欢!”

从那天起,我与索菲娅的关系如同三月的阳光,暖透了起来。我晒在阳台外的衣服她会不声不响地帮我收回,我加班晚归她会事先打开门廊处的灯;我会向她讲述一些工作中的烦恼和喜忧,外出购物时也会带回一些她爱吃的点心或喜欢的饰物。她对浩浩也是大开绿灯,只要他一来,就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两人有说有笑,浩浩乐得像遇见了亲奶奶。我常想,也许索菲娅的内心一定住着一个孩子,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是长大了的孩子。

后来,因为个人发展的需要和工作重心的转移,我从北方回到了南方。此后经年,音讯杳无。

时光清浅,往事如斯。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索菲娅为我开启了一扇春天的门,我分明看到了白茫茫的雪地之上,印上了醒目的鲜红。遥望北国,我听到了岁月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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