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菜

从小到大，一说起几样菜来都感到格外亲切。

首先是红烧肉。我觉得做红烧肉的诀窍，是把肉至少腌制一晚上。让味道早早进了肉里，这样不仅肉味醇厚，而且等到第二天开火把肉入锅时，心里已经有了底，不会临放佐料时再瞻前顾后，担心味道出问题了。

小时候一遇到红烧肉上桌，第一个想做的动作是去盛一碗米饭，咬起肉赶紧往嘴里拨拉几口米饭，仿佛嘴巴是个无底洞似的，肉没吃几块，吞下的米饭已经很多了。

再是西红柿炒鸡蛋，做鸡蛋西红柿，要备些蒜，不用盐，也不用味精，全凭蚝油加番茄酱调味，浓浓地烧出一锅。这样做出的菜味全然是西红柿天然的口感，碰巧这回买的西红柿发青，口感就偏酸，若买来的西红柿熟软了，口感就偏甜，无论哪种，都既适口又顺心。

热米饭配冷鸡蛋西红柿也可，冷米饭配热鸡蛋西红柿也可，冷热相济，撞上一处，这时赶紧拿筷子，很快，又一碗米饭连汤带水地吸溜进肚去。

还有臭豆腐，臭豆腐是北京的本地货，吃的时候要用香油加“香”，再洒些砂糖加“甜”，味儿才地道。

我觉得与臭豆腐相配的主食是剩烙饼，将烙饼烤到焦黄，用手掰下烙饼酥脆的边缘，抹上一点臭豆腐，一口将它咬去，再抹上一点，滚烫的烙饼，加上“又香又甜”的臭豆腐，一面掰，一面嚼，一张烙饼很快就被这样吃没了。

最后一味是香肠，从前纯肉的香肠不多，所以显得格外好吃，将肠切成薄片后，什么都不配，直接填进新蒸好的馒头里，一个馒头配上几十片香肠，塞得满满的，在手里用力压扁，捏住，最好是站着吃，连吞带咽，不消几口就把馒头吃下肚去。

这几样菜，留下的记忆尤深，可知小时候吃饭，菜只是陪衬，吃饭才是目的。若是看见餐桌上的菜好，就赶紧去盛饭，凡能下饭的皆是好菜，饭吃饱了，菜里的滋味究竟如何就不去深究了。这些都是年轻的标志。只要填饱了肚子，说句“吃饱了”，撂下碗筷就走，不是出去找朋友玩，就是继续去忙手里的活计，惹的父母从厨房里追出来，一个劲问：“咋不吃了，忙什么去啊？”。

等人过中年，渐渐对主食的要求少了，坐在饭桌前，菜量不大，饭量更少，口味也务求清淡。往后，主食也省了，只剩下一味往嘴里夹菜，这样用一顿饭的时间去品，也能品出菜中的味道了。红烧肉和鸡蛋西红柿，有时还自己动手做做，给家里人品尝，自己偶尔夹上两口，只是咂摸咂摸，感受一下滋味的变化罢了。至于臭豆腐和香肠，很久不与之为伍了。想想之前，看看现实中的自己，仅仅十几年的功夫，饭、菜的异位，不也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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