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

雀巢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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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的张大妈拆迁的安置房终于下来了。她在我家租住了七年,从最初的一年租金5200到最后一年4000还少要二百,整整七年。那天我去收房,整个屋子一片狼藉,垃圾满地,还有砖石瓦块。后来大妈打电话来,不好意思说:一说搬家,八十好几的人了立刻就犯了心脏病了,是儿子匆忙收拾的就走了,也没来得及打扫,抱歉。我不会埋怨张大妈,毕竟年纪大了。只是看着自己曾经温馨的家破乱如此,很是心疼。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那些垃圾打扫出去,房间里似乎又有了曾经的气息。
我们这些七零后似乎总站在改革的前沿。上高中时遇上课改;上大学时遇上收费;工作时遇上双向选择;工作是分房遇到最后一批。据说当时分房我可能有戏,可是最后一名,但被排在我后面的更困难的同事给顶替,所以我只能租房结婚。1999当时商品房已经开始市场化了,从我结婚那一天起,买房成了我和辉先生最大目标。当时我一个月工资350元,辉先生一个月工资500元,当时的新房价800元一平米,一个80平米的房子需要付65000元左右再加上装修购买家具还要一万元。而我们以当时的工资水平把所有开支减到最少,每个月能攒500元,75000我们需要攒12年外加6个月。每个难忘的夜里我们都会不断核算这个数据,总希望哪里有被遗漏收入。收入没找到,意外发生了,儿子急匆匆的到来了。当你知道一个小生命在你体内孕育时,那种母爱的天性会激发你保护他的强烈意识。我当时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给他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2000年的那年春天,我挺着大肚子到处找房子。新楼盘的尾房也要六万多,再加上装修,我们根本买不起。我们手里钱掰直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我的陪嫁、结婚收的礼钱、双方老人给的结婚礼钱和这一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一共还不到三万,这么点钱我只能买一个旧的铁路公房。
当我第一次走进铁路公房付38楼25号门时,我一眼就喜欢上它了。那时一个春天的傍晚,屋子里的灯光明亮而温馨。装修在当时算很考究,门厅的地面铺着300*300瓷砖;墙上是一米高的原木色的木质墙围,打着角线;雪白的墙面。两个卧室全部是木质地板,顶上吊着漂亮的吊灯。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主人家刚吃完饭。女主人正端着热水准备给四岁的儿子洗脚,爷爷正抱着孙子脱袜子,奶奶正在收拾孩子的衣服,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当即就决定买下来。尽管婆婆公公嫌是楼顶;尽管辉先生希望在等两年有机会买新房;尽管主人要价很高,41000一分不去。可我还是执意买下了,这是是想给儿子的家。
儿子7月出生,我5月1日搬家。然而在搬完家以后,我才知什么叫家徒四壁。因为结婚的家具是借得,所以搬完家,我们只有一个电视柜和一张床。50平米的房子显得异常空旷。由于刚买房,兜里比脸都光滑,实在没钱买家具了。经过无数天的谋划,我们最后还是以生孩子为由各回各家家去化缘。辉先生要来1500元生孩预备金,家就没进,直接买了个空调回来了。他说儿子三伏天出生,咋们家又是楼顶,坐月子会很热的。至今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理论,整个月子就没敢开过空调。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和妈妈要钱,探了一下爸爸的口风,说给我准备了两千块,兴奋的我嘴一吐噜,就要来了。揣着钱,挺着肚子,我直奔家具厂,买了一套最便宜的天蓝色布艺沙发花了1600元,配了个漂亮木质茶几700元。回到家里辉先生痛批我一顿。临产在即,那是我们唯一的应急资金。我又何尝不知,可我怎好意思,满月时让家乡的亲友们看到我家徒四壁的潦倒。
儿子大暑那天迫不及待就降临了。本来预产期7月15日,铁路7月13日开工资,而儿子7月7日报道了。由于这个时间差,我们只能口袋里揣着200元去铁路医院生孩子了。当时铁路医院前不久刚发生一次接生事故,好友特意打电话嘱托我。可当时铁路医院属于职工定点医院,除去收280元杂费,是不用花钱的,对于我们似乎别无选择。而就是这280元,也是辉先生跑去他哥嫂那借来的。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儿子在正午十分出生了,六斤六两,那天正好是阴历的六月初六,爷爷说是个好兆头。
那年的暑期格外的热,整个月子我和儿子都在和暑热作斗争,最后我还是得了一身痱毒。公公的心脏病犯了,据说很重,可能还要做支架。婆婆家里医院两头跑。妈妈家的养鸡大棚刚刚起步,也脱不开身。每天嫂子给我送中午饭。早晚饭由辉先生做。嫂子说隔壁金大妈儿子媳妇坐月子要吃四顿饭,问我需要吗?嫂子每天早上4点多钟出摊卖水果,中午回家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身边还有5岁的女儿,和辉先生九十岁的爷爷要照顾。能给我送饭我已经很感谢了,还能有要求。辉先生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照顾我和孩子,觉都不够睡,早饭吃都没时间,更别说做了,有时我也会做一些。
妈妈每隔三四天就来看看我和孩子。我偶尔报个委屈。她却跟我说,她生完我三天就下地自己生火做饭了。婆婆也说生辉先生坐月子,左胸溃烂差点没命,甚至她还给我看了一下她干瘪的胸部。嫂子也是一个人做的月子,婆婆说她什么也不想吃,只吃鸡蛋糕。面对如此坚强的女性们,我却脆弱不堪。见到儿子以前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小的孩子。面对这个长得像老头的软体动物,我手足无措。我不敢抱他,我也没有母乳,儿子是吃三鹿牛奶长大的,三聚氰胺似乎促使他快速成长,一个月长了三斤。辉先生告诉我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把鼻子堵住会被憋死,所以晚上他值前半夜,我值后半夜。一是给孩子喂奶换尿布;一是看护他的安全。白天我自己时,孩子睡觉我也不敢睡,怕他出意外。然而睡眠不足弄的我精神不振,心跳过速,萎靡不振,迅速消瘦。当看见儿子莫名其妙的哭闹时,我也只会无助的流泪。还有夏日的酷热实在让人食欲不振,整个月子我最想吃的就是辉先生做的清汤西红柿汤,很解渴;还有一次婆婆给那的几个烂桃,我吃了好几个,那叫爽。婆婆还在一旁嘱咐,月子不能吃凉的,早成过二烟云了。剩下的就是丰润浭阳食品厂的绿豆糕。辉先生工作紧早晚饭是没准的,这些绿豆糕就是我最好的充饥之物了。婆婆每天都会来家看看孩子和我,会给孩子洗洗衣服洗洗澡。我的衣物是不好意思让她洗,辉先生没时间我就自己烧水洗。不知道真的有没有月子病一说,但自从月子过后,每次用凉水,双手都如针扎的疼。后来买了太阳能热水器以后才好起来。前几天我犯腰疾,在家静养,翻看手机又是美团又是百度外卖,货品琳琅满目,送货上门。还有58同城提供着各种咨询和服务。互联网+如果要提前十几年也许我就不会苦苦熬着那个夏天。
随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我却虚弱了。心慌气短,失眠多梦,身体日渐消瘦。儿子八个月大的时候,我去铁路医院检查怀疑我是甲亢。当时我就蒙圈了,我知道甲亢是一种慢性病,很难治愈。医生建议我去县医院确诊一下。我记得当时天空下着小雨,我打着一把借来的黑伞,心神不宁骑着自行车奔往县医院。路上道路不平,我一不小心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不巧还被同事看见,他说看着就疼。漫长的两年半的治疗过程中,我对儿子照顾不暇。儿子经常一个人住姥姥家,我每个星期都会看他去,最难过的是分别时候。我都会悄悄的离开,而他似乎知道一样,偏偏那个时候会黏在你身边。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泪水也会随之而出。妈妈打来电话,大骂我们下星期不要回来了,我们走后儿子哭着把每个房间都找过来,找到最后自己呐呐的说,真走了,就不哭了。可下个星期我又怎能忍得住不回来看他。我也知道他在星期五下午5:10的时候一定会遥望车站的方向。
当我身体好些了我也会把儿子接回来住一两个星期。白天在奶奶家,晚上下班我接回来家来。那时我最爱给儿子做面条。面条是个好东西,既有饭又有菜,而且变化多端,放肉就是肉丝面;放鸡蛋就是鸡蛋面;又可宽又可窄,至于蔬菜想放什么就可以放什么,而且鲜香可口。辉先生工作一直很忙,很晚才下班。我只能一边看孩子一边做饭。儿子很小的时候我会一只手抱着一只手烧水煮面。后来大一点会立着了,我就把他放洗衣机里。厨房里有一个双缸洗衣机,开始的时候放甩干桶里,再大一点就放洗衣桶里。我一边做饭一边逗他,他会蹬着双腿乱跳,也会伸着双手像我挥手,也会开心的笑着。
说起面条不得不说我和儿子第一次吵架。当时儿子一周半,我在南屋沙发喂他面条,喂一口他就转身跑去客厅,往返数次,兴高采烈。我发现面条落了一地,于是我把面条用筷子夹碎。他吃了一口,跑向客厅,又迅速跑回来,发现面条全碎了。伸手打翻饭碗,上去就踩了两脚。我也火冒三丈,举手就想打他,可他太小了。我跟他讲道理,他哭闹不止。我让他承认错误,他态度坚决。我们僵持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儿子承认错误。我也知道他只是想嘴里叼着长面条去门厅照镜子。
儿子小的时候,我和他最爱看小龙人俱乐部。里面的叔叔非常神奇会做很多手工。我和儿子闲暇时也会做很多手工。在我家南屋有扇透明的推拉门,是我搬家前为了增加采光,特意改造的。然而自从有了儿子那就成了我们的乐园。我们会剪各种贴纸,随意组合成主题公园。贴纸粘贴的高度也随着儿子的身高不断增高,从开始的离地50厘米到后来的一米。我们也会捏各种橡皮泥。我记得当时不到三岁的儿子用橡皮泥捏过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橘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黑色的球鞋还系着白鞋带;戴着一个黄色帽子,背着绿色的书包,惟妙惟肖。阳光下,洒落着我们一地的快乐。
自从有了儿子以后,辉先生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了。经常是晚上八点多我哄孩子睡着后,整理房间洗洗衣服。我特别记得当时我家有一个大红盆,既可以给孩子洗澡,又可以洗衣服。孩子小衣服容易特别脏,我的印象中总是满满的一盆衣服,每当我洗完都九点多了,然后用洗衣机甩干。洗衣机旋转的时候,我就会为辉先生准备第二天的午饭。这时候辉先生就会拿钥匙开门进来了。我炒菜时,他会帮我晾衣服。第二天一起早他又忙碌禄的上班了。有一天儿子对我说,妈妈我的童年似乎没有爸爸。我转告辉先生,辉先生说是因为你太小了,不记得了。但爸爸会搂着睡着的儿子甜甜的笑,我是看见的。
我原本并不会做饭,谈恋爱时,辉先生说他会做,我就安心了。后来辉先生确实会做饭,红烧肉,酥鲫鱼,各种炒菜做的都不错。可就像他儿子总结一样,爸爸做饭真的好吃,就是不常做。自从结婚以后,辉先生忙的几乎很少做饭。因为他工作累,吃饭又猫食,我总想给他做点好的。他最爱吃烙饼,我就学着烙,烙不好就换锅,专门烙饼锅我就换了好几个,直到遇上电饼铛。说起烙饼,还有一件趣事。记得有一次我正准备烙饼,不知因何事我俩个吵起来了。饭我也不做了,甩袖子走人。不一会儿,辉先生叫我吃饭。金黄的饼烙的皮脆层多。看着那饼我噗嗤就笑了,老辉同志你藏的够深呀,你吃了我五年的糊饼怎么就没吭一声!人家老先生说:我也没有烙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太掩人。可以一场硝烟也就这样散了。
辉先生爱钓鱼,接近痴迷。可孩子小我身体又不好,家务活又多,好不容易盼着他休息一天,他还钓鱼去,我当然不愿意。可他如不去便会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后来不知经哪位高人指点,如果他想钓鱼去,头一天必会表现殷勤。主动做家务,询长问短,只为了第二天出行。强拧的瓜不甜,我也顺水推舟,做个好人。等第二天他满载而回时,你只要搬个板凳坐在他身边,听他讲每条鱼的钓鱼经历,和它出水的样子,分享着他的快乐。然后就坐等香喷喷的酥鲫鱼上桌了。
这个五十平米的小房子承载我家六年的美好时光。儿子从牙牙学语到学前班毕业,从一个白胖胖的蚕宝宝到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我甲亢的病痊愈了,并且工作有所进步,也通过了会计师考试。而辉先生也评上了工程师,担任了业务组长。而最重要是我们的收入有所增长,不用再为钱而日夜烦忧了。就像爷爷所说的,儿子出生是个好兆头,而这个小屋就像鸟巢一样也孕育了这份幸福,并且发芽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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