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苏县西北角的虎丘山下,一处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李舒谋缓缓从车上走下,让李儒原地等待,然后一个人上了虎丘山。
苏县虎丘之上,剑池之下,是鲜为人知,神秘莫测,却又能搅弄乾坤,足以改变历史的八纮一宇阁。
李舒谋沿着昏暗的地道,顺着幽幽烛光,百转千回,来到了八纮一宇阁地宫最核心的议事堂。
就在李舒谋走进议事堂时,七双眼睛同时看向了门口,眼神仿佛都询问着同一件事情。
“七叔,你终于来了。结果如何?”
坐在正中的宄狐一边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搓着衣襟,一边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李舒谋边说,边缓缓坐在了西北艮位的太师椅上。
“老大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坐于东面离位的秦离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态神情之中,皆是无比感伤。
一时之间,议事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南面乾位那把空空的太师椅上。
“七叔,喝茶。”
离风端着一天青色的盖碗,放到了李舒谋的手边,打破了死寂。
“七叔,这是小九亲自炒的雀舌,您尝尝。”
宄狐故意扯开话题,想要调节一下气氛。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肩上,却有更重的责任。
李舒谋方掀开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茶香便扑鼻而来。李舒谋闭目享受,忍不住连连点头。
“嗯嗯,闻这茶香,便知是逸品。”
“七叔喝惯了碧玄清,小九只怕这茶难入七叔法眼。”
“诶,这是什么话。”李舒谋小小抿了一口,便先放在了一边,口中细细回味茶香,“小九的手艺,确实是没话说。”
听闻此言,跷着二郎腿坐在西南巽位的单鸩斜了一眼李舒谋,又瞥了一眼北方坤位的柳枫桥,轻哼了一声之后说道:“小九的茶当然好,不像什么碧玄清,红袖招,又脏又臭。”
李相府的碧玄清,百尺楼的红袖招,乃是中原地界,茶中双绝。
这样的名茶好茶,在单鸩口中却变成了又脏又臭,明显是意有所指。
柳,李二人心中各自清楚。柳枫桥不为所动,不以为然,而李舒谋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如钟坐在东北震位的慕容霆冷冷说道:“时间宝贵,说正事吧。”
柳枫桥半躺半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一手搁在扶手上撑着头,一手转了一圈折扇之后将之按在了大腿上:“阳春三月,骚客雅集,后会有期。这便是独孤鸿最后留下的话。”
“骚客雅集?”坐于东南方兑位的张泽玄食指轻轻敲着扶手说道,“那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啊。”
秦离忽然对正中间的宄狐问道:“说到这点,关于近三十年前的那场惨案,小九你不是说有所发现?”
宄狐点了点头说道:“离亭曲府被灭门之后,曾经有一个人来到曲府,并且带走了一个婴儿。”
一直闭眼打坐在西方坎位的剑虚子听到这里,忽然睁开眼睛说道:“曲府……近三十年……若按年龄来算,倒是差不多。”
宄狐继续说道:“此事小九早有怀疑,故而近日查阅了当年阴奇宗档案之中了然道人的行踪,果然不出所料。”
李舒谋惑道:“独孤鸿言下之意,明年三月,骚客雅集将会再开。若果真如此,这当中怕是有什么阴谋。莫非也与曲府灭门惨案有关?”
“哈哈哈哈……”
单鸩忽然大笑了起来。
秦离眉头一挑,问道:“老五,你笑什么?”
单鸩却不理秦离,指着柳枫桥说道:“老八,听老三说,柳,李两脉的婉约剑词你已经融会贯通。如今这骚客雅集重开,你不正好可以大显身手吗?这样的好事,你说我不该笑笑吗?”
柳枫桥听出了单鸩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却又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李舒谋,面色虽然不动,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
柳枫桥丝毫不理会单鸩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八叔,这样不好吧?”
张泽玄惊讶地看着宄狐,问道:“小九,你们在说什么呢?”
自从许天一死后,八纮一宇阁之中唯一可以跟上柳枫桥的思维的,大概也只有宄狐了。
“八叔的意思,是想八纮一宇阁登上台面。”
慕容霆如发军令一般喝道:“胡闹!”
李舒谋眉头一皱:“玄通公传下来的规矩,八纮一宇阁必须隐于幕后,不上台面,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现在,时机到了吗?”
柳枫桥站起身来,捻开折扇,一边轻摇,一边自信地说道:“如今局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骚客雅集,便是左辅右弼对玄林八纮所下的战帖,我们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与其被动应对,受制于人,不如主动出击。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已经分得太久了。就让这三分天下,在我们手中一统!”
宄狐看着柳枫桥双眸之中射出的锐利光芒,体会着言语之中展露出的豪情壮志,一向淡薄的宄狐却忽然心潮澎湃了起来。
说到底,宄狐也只是一个少年啊。
他的骨子里也有少年人独具的热血与冲劲,只是常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如同一抔抔黄土一般,将它们深深埋藏。
“可是……”
单鸩刚要说什么,却被柳枫桥立马打断:“老五,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小九的病。未来大局,我还需要小九襄助。”
宄狐听罢,心中的兴奋与激动溢于言表,面具之下苍白的面颊上,居然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哼,这不用你说!老子最近翻阅医毒两家典籍,有了点思路,不过还需要去毒孤谷查看一些先人手札。”
单鸩又转向宄狐继续说道:“小九你放心,五叔一定会尽全力治好你的!”
“多……多谢五叔!”
柳枫桥感受到了宄狐说话时不平稳的气息,知道他也动了心,嘴角不免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