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风语很快就在华侨设计院里传开了：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院长那么器重章士钊，在老院长最需要的时候，亲自给老院长献血的居然不是章土钊。
这些话他们当然没有胆量当面对着章士钊说。但也不要担心章士钊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总有些个爱拍马屁的人会来无影去无踪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在章士钊面前，神神秘秘地贴近章士钊的耳朵，呜咉呜咉地把这些风声吹到章士钊的耳朵里，心里。想在他下里填上土，种下草。
然后，他们就像作法的巫婆样紧盯着章士钊的脸，想找出潜伏在章士钊身上的什么妖魔鬼怪的破绽。但是任凭他们唾星四溅、口干舌燥，他们从章士钊的脸色上也看不到一丝丝微澜。
章士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天下班之后照常坚持去医院陪护老院长。切水果、打饭、喂饭、擦身、接尿、倒屎盆，读报纸，忙里忙外。
这天老院长拍了拍床沿，示意章士钊做到自己身旁说说话：“有些风言风语我都听到了，你受委屈了，孩子。你妈妈把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了。既然你不愿意公开咱们的关系，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我不忍心你受委屈。”
章士钊说：“没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些风言风语就像燃烧的秋天的枯草，越是用棍子挑它越是烧的疯狂。你把它晾起来闷起来，慢慢地自己就熄灭了。您放心吧，他们很快会把这件事情遗忘的。”
谁都不知道，章士钊的心早已被“私生子”这三个字蹂躏的千疮百孔。
章士钊已经悄悄做好了出国的准备。因为老院长还未完全康复，为了不影响老院长的心情章士钊暂时没有告诉老院长，他就想等着这个老院长康复的差不多了，能下床自己走路了，也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一段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章士钊感到身心疲惫。章士钊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一个行动是什么逃避，他就是想出去看一看，走一走。
在人至中年的时候，他就是有勇气把自己打回原形，去赌一赌，闯一闯，去开拓一个新的世界。章士钊心里面早已藏着一个这样的英雄。只是他现在才意识到。不过一切都还不晚。
老赵这边也没有消停。孟少波的工作室业务开展的如火如荼，迫切需要老赵这样一个专业技术过硬的知根知底的人，过去给自己撑着。
孟少波的电话渐渐的频繁了。今天一个电话，明天一个电话，不断地对老赵进行宣传鼓动。一石激起千重浪，老赵的内心，左摇右摆的更厉害了。
老赵心想：在这改革的大潮中当中，谁也不能说自己都一定会成功，但是谁又能说自己一定要会失败呢？自己的理想就是专心搞设计，为这个城市的人们多做一点贡献。现在是留恋安逸的现状，还是能抛开一切朝着自己的理想，勇敢去奋进呢？
老赵在困顿中回了趟老家。父亲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腰背驼的更弯了。该怎么张这个口呢？老赵和父亲坐在老屋的屋山头那棵一人抱不过来的梧桐树下，乘着凉，拉着话。
“达（音）。”老赵这一辈叫父亲为“达”，声调为第二声。
“嗯。”
“少波，又打电话催我加入他的工作室了。”
“你咋想？”
“我听达的。”
“你别听我的。你心里咋想就咋干。”
“达熬了一辈子，达不想再让你也熬一辈子。咋痛快咋来。”
“我看少波这人行。你媳妇孩子的事不都多亏人家帮忙。”
老赵在父亲63岁的时候更深刻体会到了父亲永远是一座山的道理。老赵抬头像孩子样依赖地望着父亲，冲父亲使劲点了点头。
老赵从老家回来的第二天，接到了章士钊的诚挚邀约。约在渭河酒家,不见不散。
章士钊先开了口：“老赵，我今天有剖心剖肺的话想跟你说，你知道不？”
老赵微笑着接了一句：“我知道。”
章士钊又说：“你知道什么？”
老赵说：“我什么都知道。”
老赵顿了顿说：“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章士钊忽然哭了：“我不是好兄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给你赔罪了！”
章士钊说：“从咱们俩一起毕业、插队、调岗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
老赵说：“是啊，几十年过去了。”
章士钊说：“我要把自己打回原形去。重头再来。”
老赵说：“我也是啊。”
“那咱俩可要比一比，看谁更强。”两人“嘭“的碰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喝，边喝边说，不止喝了多少杯，不知说了多少话。两个对手居然越来越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章士钊心想，我和老赵怎么就没有能成为知己呢。
老赵心里也想，我和章土钊怎么就没有成为知己呢。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老赵说：“别喝了，你喝高了。”章士钊说：“你才喝高了呢，老赵来来，不服气在喝。”两人大有知人恨晚之意。
这个晚上俩人都喝的酩酊大醉。事后，章士钊和老赵都说此生大概再也喝不到如此畅快的酒了。
公选的日子终于到了。华侨设计院的大礼堂灯火辉煌，600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主席台的桌子上，蒙上一层大红色的桌布。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座次牌，有市委的，有区委的，有设计院领导的。
虽然老院长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出席，但是老院长的位置还是被大家恭恭敬敬地留了出来。
市委书记唐明义，首先做了宣传动员，接着宣布，经过市委常委的多次商议，本次公选大会有提名差额投票，改成无记名投票，并当场唱票。希望所有人员通过自己神圣的一票选出自己的带头人领头羊。唐朋义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热烈的掌声，台下人群整个都沸腾了。
副院长李广深主持了公选大会的议程。最后在公证人员的监督下，负责大会唱票的工作人员开始唱票：李庆红一票，章士钊一票，海东雅一票，老赵一票，牛凤琴一票......
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计票结果。最后有副院长李广深宣读计票结果。此刻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的腰身不由自主地离开了椅背，直直的倾着，头不自觉地往前略略的伸着，喉间下意识的咽着唾沫，两眼紧盯着主席台上的李广深。
李广深大声宣布：由于李庆红、章士钊、老赵均得177票，三人并列第一。我们需要进行第二轮投票。三黄蛋！台下的人是笑着再次沸腾了。
“不用了！”“我们有话说！”章士钊和老赵一前一后走上主席台。章士钊拿起话筒说：“我们两个因为个人原因，宣布退出竞选。我们祝福我们的华侨建筑设计院在李庆红同志的带领下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台下的人先是没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一片哗然，等明白过来了，瞬间寂静了，时间好像静止在那了！然后，突然的暴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
李庆红也被请上了主席台。章士钊和老赵立即围了上去，向李庆红表示祝贺。三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嚓”“嚓”“嚓”，台下的照相机纷纷拍下了这有着极其重要意义的一刻。华侨建筑设计院的这三位中坚力量，就这样被改革的大潮推向了各自的舞台。希望他们，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第一部完结）
作者注：现实中，老赵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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