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阿波罗——访古希腊里拉琴制作人雅尼

前记

相传在希腊神话中,宙斯的儿子、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赫尔墨斯偷了阿波罗神的牛群,为了不让阿波罗生气,他杀了一只乌龟,并用偷来的牛肠做了琴弦,创造了里拉琴,并把这个里拉琴送给了阿波罗。当阿波罗听到赫尔墨斯弹奏里拉琴的声音后,他的怒气终于平息了,并同意了用里拉琴换牛群。而自荷马时期,这位所有男神中最英俊并且执掌艺术、音乐、诗歌、光明等领域的太阳神阿波罗的典型形象便是右手拿七弦的里拉琴,左手拿象征太阳的金球。 

里拉琴(Lyre),亦称诗琴,这个乐器的名字最早出现在线性文字B里,与诗歌Lyric同源,她是西方最早的拨弦乐器,也是文艺复兴以来西方音乐的象征。弹奏里拉琴是古希腊时期学生学习音乐和诗歌的重要方式。 

此次,如见文化联合创始人乐行和悅临跟随里拉琴演奏家Aliki Markantonatou来到里拉琴制作者Yiannis Stathakos的故乡,位于斯巴达古城美丽宁静的的Xerokampi,追溯Yiannis与里拉琴的故事。  

这次采访的成功离不开里拉琴演奏家Aliki的热情帮助,她是目前希腊最知名的里拉琴音乐家之一,正致力于复兴古希腊里拉琴。采访后她还给我们讲述了Yiannis当初那段关于里拉琴的浪漫爱情故事。 

2011年,他从Aliki那里了解到里拉琴并被她的音乐所深深吸引。当时他的妻子已经病重,Yiannis就把里拉琴音乐给他妻子听,发现她也特别喜欢,仿佛这个音乐有一种让她变得开心快乐的魔力。于是,他想在他妻子临走前买一把里拉琴放在她床边,给她在病痛中带来幸福和快乐。可惜当时的里拉琴要么价格昂贵,要么是只为博物馆定制而不出售。等待了好久,直到在他妻子临走前,他也一直未没能给她买一把里拉琴,为此感到深深遗憾。2013年初,他决定自己制作里拉琴。凭借他几十年的建筑设计师的经验,以及和Aliki的合作,他们一起开启了里拉琴制作的新里程——为所有爱好里拉琴的人制作实惠而纯正的里拉琴。Yiannis用他妻子的名字“Nelly”命名这个里拉琴复兴计划,意为New Lyre(新里拉琴)以纪念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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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annis Stathskos 和 Aliki Markantonatou

以下悅临简称悦,乐行简称乐,Yiannis Stathskos 简称Y,Aliki Markantonatou 简称A。由于Yiannis不太会说英语,所以我们请Aliki帮助翻译。 

悦:如中国古琴音乐家王珑亲身体验后所描述,“里拉琴音色圆润,与古琴像姐妹一般融洽,与中国所讲的中庸含蓄之美相同,又有她的异域风情。”我们想通过这次采访了解您与里拉琴的故事,为大家揭开古希腊里拉琴的神秘面纱。您是如何开始里拉琴制作的呢? 

Y:我最初从里拉琴演奏家Aliki那里看到这个乐器,当时就相当喜欢。而我对乐器制作本来就很感兴趣,比如制作Baglamas(鲁特琴的一种)。在了解到市面上出售的里拉琴普遍非常昂贵,或者有些不出售只为博物馆制作,我觉得我有义务通过我的手艺,降低这个美丽而古老的乐器的价格,让更多的人传承下去。 

悦:能跟我们分享一下里拉琴制作的故事吗?

Y:最早从古希腊时期,人们用木雕工艺将整块木头做成里拉琴的琴箱。对木头的质量和雕刻技术都要求很高,因此价格高昂。而我决定用另外一种拼接方式,通过制作薄木条再将其拼接成整块琴箱。当木头浸润后放到机器上定型,就有点像烫头发。将所有木条处理好后,我会将他们连同尾部固定部件拼接起来,使其牢固。用龟壳制作的Baglamas让我拼接技术上有了很大启发。这就跟牙医治疗有点类似,牙医会在上下牙中间塞一块东西,当你咬合时就会留下印迹,以此来判断上下牙是否匹配。因此我也使用复写纸以判断衔接部位是否匹配。 

悦:那整个琴箱您只是用木条拼接而不用全木支撑?  

Y:是的,这个用整块木头制作的琴箱只是做模具用。 

悦:您是通过这个创新而使得里拉琴的价格大大降低? 

Y:正是如此。如果使用整块木头,需要将所有部位都削平,而且当你去雕凿它时,会很容易弄坏。另外在这里要找到整块适合的木头制作琴箱也相当困难,因此价格相应会被抬高。而木条其实也相当结实,通过选择合适的木条拼接起来,相比整块木头而言,制作过程更便捷,也更牢固。我不清楚其他国家的情况,但在希腊一块质量好的整木是相当昂贵的。而我用这种方法,就能在价格大大降低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使用质量优良的木材。我主要采用质量上乘的核桃木。 

悦:那您是怎么想到用木条制作琴箱的呢? 

Y:这是做木桶或者造船的基本方法。所有古老的船只都是用这种拼接方法制作而成。而今天像布祖基(Bouzouki,希腊的传统民间乐器),也是用类似的方法制作琴箱的。 

乐:除了原材料方面,能不能跟我们讲讲里拉琴的制作过程呢? 

Y:第一步是制作琴箱,然后是制作木柱。接着我会用复写纸来确认各个衔接部位是否匹配并稍作调整。拼接好后用工具将木柱打磨光滑。至于衔接部位的黏合,我使用的是具有3000年历史的一种古老胶,我们称它为鱼胶。相比普通胶,这种古老的鱼胶能大大提高音质,而且哪怕你做错了,可以通过加热重新黏合,也是方便了制作工序。第三步是制作羊皮,先将它浸湿,然后覆盖在琴箱上。通过在羊皮四周凿洞最后将它绑在琴箱上。接着是安装弦轴和制作琴码。我现在使用的弦轴是小提琴的,我接下来计划自己开发。在把弦轴固定好后,再把琴弦上上去,调整好琴码,基本就好了。 

悦:琴弦使用的是小提琴弦?  

Y:是的,基本使用的是小提琴弦或者鱼线。当然你也可以像古代里拉琴一样使用羊肠线,但是那样价格就会提高,而实际音质相差并不大。 悦:据了解,古希腊里拉琴制作工艺曾经失传,不知道您是如果搜集资料并最后制作出来呢? 

Y:的确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资料相当稀缺,这也是为什么我将我的里拉琴称为“新里拉琴”,因为整个制作工艺是新的流程。我不认为古希腊里拉琴在古时候是使用我现在的方式制作的,而我通过现在这种制作工艺,大大降低了价格,从而让里拉琴传播给更多的人。 

悦:那里拉琴的形状您是怎么确定的呢?  

Y:古希腊里拉琴通常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泥土侵蚀,仅剩下一小部分木头残存。所以主要参考来自出土的古希腊陶器上的绘图。而我制作的里拉琴,则是古代设计与现代需求的结合。比如我是使用木条拼接来制作琴箱,大大缩短了里拉琴的制作时间。 

悦:根据新改进的工艺,制作一把里拉琴要多长时间呢?  

Y:四到五天。 

悦: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其他里拉琴制作者吗? 

Y:据我们了解,目前有四位希腊里拉琴制作者,分别是 Nikolas Bras, Polizos Yiorgos, Stefos Panagiotis, Tsitsiritsis Yiorgos和Stathakos Yiannis。另外在西班牙还有两位。总体而言应该有10位古希腊里拉琴制作者。 悦:那希腊政府有没有扶持计划呢? 

A:我们目前还没有直接接触过政府,而且我们认为,先把自己做好,这样政府将来可能会支持我们。 悦:政府没有相关的里拉琴复兴计划吗? 

A:目前就我所知还没有,或许有但我还不知道。对了,有一所大学的音乐系他们有一个关于保护文物出土的计划,里面有涉及到里拉琴的复兴,并且他们自己制作了一把里拉琴。不过我们不太清楚这是政府还是大学在进行。我们没有去和政府联系,主要一个原因是当政府考古时发现了一件乐器,他们需要做出的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乐器,而不是像Yannis制作的结合古代与现代的里拉琴,他们对于新的事物并不太感兴趣。  

悦:那现在大概有多少人在演奏里拉琴呢? 

A:里拉琴有许多不同形制。如果除去非洲的里拉琴,目前大概有300人在演奏古希腊里拉琴。 

悦:您作为里拉琴制作者,怎么看待里拉琴的未来发展呢?您认为会有更多的人演奏她吗? 

Y:我相信肯定会的。当你调好音后,会发现这是一个入门比较简单的乐器。而在古希腊,这个乐器很多时候是给小孩子演奏的,而职业演奏家则是演奏另外一种类似的乐器Kithara(另外一种形制的里拉琴),有点类似古典吉他。因此里拉琴比较容易上手。 

悦:最后一个问题,您未来有任何关于推广里拉琴的计划吗? 

Y:我很多年来一直希望更多人可以来到Xerokampi这个美丽的小镇来体验希腊本土艺术和文化,比如里拉琴研讨会,一起品尝希腊食物,一起喝酒跳舞唱歌,一起爬山……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方式让热爱艺术和音乐的人聚集在这里,感受希腊淳朴而古老的美。 

A:除了在Xerokampi,我们接下来也会在雅典开展里拉琴研讨会。此外,我还有一个已经持续了九年半的愿望,就是邀请全世界里拉琴演奏家到雅典,举办雅典里拉琴音乐节,我会继续为此而努力。 

悦:谢谢二位。希望未来会有更多的人了解认识到这个美妙而古老的乐器,也希望能通过我们的这次访谈让中国人知道原来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演奏的里拉琴真的存在,并一直在发展着。 

访谈细节和里拉琴制作演示,请观赏视频。视频地址 http://www.meetculture.com/ancient-greek-lyre-chinese.html

如见文化创立于西方文明的发源地希腊,植根于同样拥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国,致力于打造中西文化交流与融合的国际平台,在向西方国家介绍和传播中华传统文化的同时,也让国人有更好的机会深入学习和理解西方文明。两位创始人在国内拥有丰富的传统文化资源,结合多年的跨国工作和生活经历,将会从更广阔的视角和更深刻的维度推动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碰撞。期望希腊与中国这两个历史文化源远流长的文明古国在碰撞和交汇中加深彼此的了解,真正体验到彼此文化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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