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

1

凌晨的满月安静地俯瞰着漆黑的森林，也把自己的身影映入了乌鸦的瞳孔里。

乌鸦感受着身边凛冽的夜风，巨大的环形山形成了浅灰的暗影，而乌鸦身上的羽毛是黑夜一般的漆黑。

几秒过后，他抖了抖翅膀，向森林深处飞去。

初冬时节，凌晨的森林开始弥漫浅薄的白雾，寒冷的水汽浸入每一处树枝和土壤。被蚁虫啃噬殆尽的白色枯骨杂乱地散在树冠下，和早已干瘪的暗红色果实混在一起。夹杂着腐败气味的夜风从森林深处吹来，干枯的树枝像结满老茧的双手，摇晃在苍白的月光下。

你将永世不可为人

你将永世与枯枝败骨为伍

你将永世以腐烂的皮肉为食

你将永世成为黑夜的奴仆

用来换取……

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乌鸦的耳边，伴随着呼啸而过的气流声。身边的黑色树影飞快地向后退去。

濒死前的声音。

用来换取……

用来换取……

用来换取……

2

凌晨的满月安静地俯瞰着漆黑的森林，但是枯树什么也看不到。

她感受着从身边流过的寒风，身下的土地愈加的冰冷与僵硬，枝干上的叶子也几乎散落殆尽。

几秒过后，一股更强烈的气流涌来，身上最后的几片破损的枯叶也落了下来。

枯树前方，古堡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古堡的墙壁已被密集的藤蔓淹没，结满霉斑的窗户上布满了放射状的花纹。门环上的暗红血迹早已成干涸，几乎与建筑成为一体。蝙蝠在一个瞬间从城堡里飞出，消失在无边的夜海里。

你将永世不可为人

你将永世与寒风雨雪为伍

你将永世不可移动半步

你将永世成为大地的奴仆

用来换取……

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枯树的心中，伴随着呼啸而过的气流声，几乎失去所有水分的树干又开始撕裂出更长的裂缝。

濒死前的声音。

用来换取……

用来换取……

用来换取……

3

出征前夜，月亮也如初冬的晨霜一样苍白明亮。

她瞒着身为伯爵的父亲偷偷从家中跑出，和他做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告别。

从明天开始，他将作为一名战士，去战场上开始漫无止境的厮杀。

杀戮，被杀戮。

从他与她的感情被伯爵发现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也许就已注定了吧。他的铁匠铺被焚毁殆尽，被迫走上了永远血雨腥风的异国战场。

今晚，她被他的双手轻抚。

今晚，他在她的身旁驻足。

4

当那一柄长矛穿透他的左胸的时候，鲜红的血液从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巨大的撕裂痛使他几乎立刻陷入了眩晕。

他躺在已经布满血迹的地面上。眼前，她的脸如同水中的倒影，在周围厮杀声的搅动下，慢慢变得破碎、模糊。

来交换吧……

一个声音响起来。

你将永世不可为人

你将永世与枯枝败骨为伍

你将永世以腐烂的皮肉为食

你将永世成为黑夜的奴仆

用来换取……

来交换吧、来交换吧、来交换吧……

他在心底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5

大厅里处处弥漫着欢声与笑语，明亮的烛火映着每一位来访客人的脸。身着华美的男人与女人推杯换盏，如血的美酒顺着人们的嘴角流了下来。

在伯爵女儿婚礼的这一天，胜利的消息从遥远的南方传来，与此一起的，还有死伤者的名单。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听着外面的喧闹，看着红色的蜡烛。蜡烛旁边，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

当剑锋穿透她的左胸的时候，鲜红的血液从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巨大的撕裂痛使她几乎立刻陷入了眩晕。

她躺在已经布满花瓣的地面上。眼前，他的脸如同水中的倒影，在周围庆贺声的搅动下，慢慢变得破碎、模糊。

来交换吧……

一个声音响起来。

你将永世不可为人

你将永世与寒风雨雪为伍

你将永世不可移动半步

你将永世成为大地的奴仆

用来换取……

来交换吧、来交换吧、来交换吧……

她在心底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6

满月已经开始了明显的西斜，远处的野兽开始了时断时续的嘶吼，乌鸦飞快地向前飞去，在这片被诅咒的森林里。

白昼永远不会到来的森林。

前方已经出现了古堡的轮廓，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在城堡前面，你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终于，他飞到了城堡前，碎裂的台阶上没有身影，几只蝙蝠环绕在城堡的顶端。

他失落地落在了城堡前面的一棵枯树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7

满月已经开始了明显的西斜，远处的野兽开始了时断时续的嘶吼，枯树依然在安静地伫立着，在这片被诅咒的森林里。

白昼永远不会到来的森林。

寒风已经越来越凛冽了，气流在空洞的树腔里盘旋，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在城堡前面，你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的周围一无所有，那双粗糙温暖的手依然没有出现。她只感到一只鸟儿轻轻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失落地继续伫立着，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8

来交换吧、来交换吧、来交换吧……

用来换取他的一次轻抚。

用来换取在她身旁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