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1944-1945(第九章)

我在建筑物的楼层中奔波,我的那个排长居然给我派了送弹药这种活计,我扛着几公斤重的弹药箱不停地爬上爬下,我们的建筑物现在几乎被打成马蜂窝,浑身上下都是眼。我们本是安然无恙,但在我们的支援下友军打垮了日军的第十波冲锋后,我们终究还是被发现了,炮弹和手榴弹一股脑地浇过来,奇迹的是这栋建筑物居然还没有被炸塌。但却炸死了四五个我们的人,还在一层的墙上面开出了一个直径约为七八十厘米的口子。好几个日军想钻进来,或者把手雷透过口子投进来,我们则把他们反扔回去。一层已经了乱成一锅粥,险些要失守。因为鬼子不断地扔手雷,企图能再炸出一个口子来。我们的人疲于应付,倒是在鬼子的不断努力下,那个口子不断扩大。现在已经大到足以单行钻进人了。便有鬼子不断的试图冲进来。于是肉贴肉,刀刃碰刀刃的肉搏战又开始了。大刀砍下头,刺刀戳碎骨头,子弹擦着皮肉飞过,鲜血流满一地,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狠命钻进我的耳朵。余亦飞这回终于被残酷的战争逼得瞪起眼来了。他也杀红了眼,曾想亲自跑到一层督战,被我硬拉了回来。因为像一层那种惨烈的肉搏战,真心不适合他这种没有任何拳脚功夫的人去。二层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挺机枪的枪管子都打得发烫发红。滚烫的弹壳不断的跳出,叮咚作响地掉在地上。在这种情况下你甭想听清楚一丁点儿声音。我默默无声的运送着弹药,找准机会就朝外面的鬼子开上两枪。二层满地的弹壳好几次差点使我摔上一跤。三层仅有的那点儿迫击炮掷弹筒几乎垂直了打。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有一发炮弹落在我们自己身上。其他两栋建筑也好不到哪去。扫把星之前只是偶尔的放两枪,现在他却是频频放枪。之前他一直在犹豫打哪个,现在他根本用不着犹豫,随便放一枪都能打着人。所以他做这个楼顶频频被鬼子的炮弹光顾。他的枪声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我在怀疑他是否活着。我这该死的活计快干完了,是因为我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我扛着最后一箱炮弹上三层。弹药都堆在二层的角落中,现在那里已经空了。我们的人也全都明白过来刚才打了太猛了,太浪费弹药。现在都在谨小慎微地打,但这依旧减缓不了我们弹药的消耗和弹药亏空的事实。我重重地把最后一箱炮弹放下。临时炮兵班长弗朗机在冲我嚷嚷:“李成章,还有没有弹药了?你咋就搬上了一箱?这点儿不够啊!”我没好气地回他:“早告诉你们别这么浪费炮弹,你们却还在那里没数的打,没了,这是最后一箱了。还想要的话自己从鬼子那边缴去,你这个炮兵班叫班吗?算上你才五个人,五门炮。三门迫击炮,两门鬼子小手炮,你兼班长还得兼射手。娘的,才五个人就占了一层的空间……”我还想损他,但他没给我机会,径直又回到他的射击位去了,我只好一脸不快地往二层爬,但二层根本找不着个站脚的地方。我只好爬回一层,战斗最激烈的一层。

鬼子现在学聪明了,不再靠堆人的战术冲我们那口子死扛。鬼子的几个手炮兵用小手炮往口子跟前打了四五发烟雾弹。烟雾弹是有一定的催泪效果的。呛得我眼泪直流。他们趁着这个时候发起了进攻。他们的人都戴着面罩,或者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再冲进来。他们毫不费力地刺倒了我们四五个。烟雾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不怕直面对手,但看不清对手才是最恐怖的一件事。因为你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隐约听到余亦飞在那儿大喊:“堵住那个缺口,堵住!”我心里又开始嘲笑他,心说你要堵住为什么不早堵?这个节骨眼上了才想起来这事。现在堵显然是不行了。通过声音我知道有好几个兄弟因为堵口子死在了敌人的刺刀下。我听到了鬼子迫近的脚步声。但因为烟雾我却无法辨清他们的具体位置。我开始慌了,我想往二层爬,但一只手把我硬生生抓了下来,是余亦飞。他小声的对我说:“不要跑,临阵脱逃军法……”我没等他说完便开始抢白:“行了行了,这个时候还打官腔讲军法 ,小爷可不是要跑,我是想去……”我努力想编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但他没给我机会。他连拖带拽把我拖得远离了梯子。我刚想骂他两句,他就伸出了食指竖在我的嘴前:“嘘——鬼子就在附近,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七八人吧。有一挺轻机枪。咱们跟他们蛮拼肯定是不行的。你也不用害怕,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你跟着我走,我们一个个把他们都干掉。这个是号令,我一这么干,你就动手!”随后他用枪拉了一下空栓以作示范。“你是疯了吗?我还不想死呢!你能看得清他们?”我第一次看见他几乎是邪魅地一笑,这与他的书生气质极为不符。他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小听力就特别好。都说我这耳朵是狗耳朵,灵得该死。你相信我,这波日军咱们吃定了!”他又甩给我一个不容置疑的表情。我在那一瞬间闭了嘴,乖乖地跟着他走。

我紧张地在雾里走着,细听任何一丁点儿动静,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我根本听不出什么端倪。但余亦飞就是在前面走着,我就是在后面跟着。他很快就轻轻地拉了下空栓,我猛地抬起头,手中的M1刺刀举到额头前。那个日本兵背对着我们。似乎没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我没等他反应过来,扑上去,捂住他的口鼻,一刀由下而上直直地刺入他的身体。我几乎能看见刀尖是如何穿透他的皮肉,扎穿他的肾、肠子、最后直直刺入他的肺,肺动脉爆裂的情景。由于扎穿的是他的肺,还顺便刮断了他的气管。他没发出什么声音就死了。鲜血顺着刺刀的血槽放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我这招是跟以前的一个个老兵学的,是能无声无息杀人的一个方法。我缓缓地将刀拔出,将尸体缓缓的放到地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在我完成这个动作之后不久,我猛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我背后悄悄地掐住我的脖子……

你可能感兴趣的:(远征军:1944-1945(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