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散记之一

     

西部的白杨树

    西  部 散 记（之一）

                  兰  善  清

以前，对西部的认知和感觉来自于文化植入，感到它的魅力远胜内地。

从《黄土高坡》那歌里，想象着干燥黄土丘陵在经年不断的黄风扫射中的情景，世代生息的人们不仅不以为苦，反豪放的称那“西北风、东南风”都是自己的歌，可见那黄尘黑风并不怎么令人生厌，倒是一种抒情风景。从古代边塞和其他诗作中，体会到西部的雄浑苍凉、奇异神秘：大漠孤烟，瀚海百丈，大景大致，很壮很美，令人情绪贲张，好男儿应该一走。中学读到碧野的《天山景物记》，更觉西域的可爱，它的迷人如桃花源。在历史教科书中，被莫高窟的非凡艺术吸引，被丝绸之路拉动中原经济的历史功绩震撼，被黄沙百战穿金甲的戍边豪情所感染。无疑，那儿有奔腾火红的人生，有创造历史的神话，有义薄云天的故事，那里曾站在人类文明高端，那是建功立业的地方，寄托着人生壮志和思想热望。

实事如此么？历史以来的宣传是否偏重了浪漫，丢开或美化了某些苦涩？

                          一

车过甘肃武威，看到空旷无物的天地，我便感到了我的猜想并非虚妄。这个曾因霍去病以威武之师打退匈奴得名的地方，自西汉开发，唐朝繁荣，有过相当历史名气；而这名胜，如今所见，除城区一片绿洲，东、西、北均浩浩沙漠和秃疮样的戈壁，看不到名胜的模样。没有树荫掩映，没有溪流萦绕，只有无边空旷。阳光如火，倾天而照，走哪里都照得住，天地间无处可躲可藏，一旦出门，晒个臭死。藤格里沙漠由北向南延伸，人们以驾驭沙魔的魄力建起沙漠公园，到这里沙浴，跑马，观览，变沙漠恐怖为审美享受。主意不错，却不能让人留连忘返。是因为干涸的沙粒无一丝生气，置身其中，随时有被蒸发吸干的可怕，谁敢玩命的与它长时间嬉戏？

在河西走廊行进，车如航天而驶，风驰电掣，一往无前。此时，凭窗眺望，若能见青山绿水，葱茏原野，络绎市井，茂盛林木，那将是很惬意的视觉享受。可惜，没有，有的是无一丝生机的枯燥戈壁，走一程如此，再一程亦如此。地，在这里是这样无所事事，一毛不生，拒生物于云天之外，博大博大的平展地面，象形体丰腴却不生育的女人，徒有其名其形，失去了造物主赋予的固有意义。不知当年丝绸之路是何以成行的，百里路上无人烟，连棵小树也无，即使飞鸟在这没有停歇的地方，也会累死，更不说大队人马。前无村后无店，永无尽头，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耗尽体能，无疾而毙？也许带足一年半载盘缠可无一时之忧，可是又何等累赘？贸易所得，又怎能抵路途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