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

6月27日,一个马婶期盼了七年的日子。分房了!

村里通知七点钟开会,五点钟马婶就起床了,事实上她一宿没睡。在出租房里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头了!

小孙子还没醒,孩子这两天感冒了,一直发烧,晚上也睡不安稳,马婶不想把孩子弄醒,但是没办法,今天是个大日子,又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只好心疼的把孩子叫醒,摸摸额头,还是有些热。

马婶没做饭,她给孩子冲了些奶粉,又喂了药,时间还早,他又给儿子和丈夫各打了电话,让他们等好消息。

六点刚到,她特意穿了件新衣服,放在柜子里两年了,平常带孩子舍不得穿,分房是大事,穿上吉利。

马婶本来打算骑电动车去,怕孩子又吹风不好,干脆狠心叫了出租。

一路上马婶心情激动,她想起之前的日子,一家五口分在四个地方,儿子在北京打工,过年都不怎么回家,回来也没地方住。儿媳妇嫌出租屋小不方便,做完月子也出去打工了,两口子挣得少花的多,很少往家交钱,小孙子花钱的地方多,东西又贵,丈夫只好到外面工地干活补贴家用。

马婶做梦都盼这一天,一家人能够住在一起。侄媳妇燕子经常说孙子是留守儿童,对孩子成长不利。孙子两岁了,有时候看到别的孩子有爸爸妈妈陪着,马婶就眼里发酸。马婶心疼孙子。

车子停在市中办的大门口,好多人已经等在那,拖家带口,逛庙会似的,侄媳妇燕子看见马婶过来老远就喊上了:婶子!在这边!这边签字!

燕子平常带孩子在娘家住,她老公是跑车的经常不在家,家里还有公婆和小叔子,燕子觉得很不方便,生完孩子就回了娘家,娘家虽然地方大些,但经常看嫂子的白眼,现在终于可以搬回来了!燕子看上去很兴奋,咋咋呼呼的打着招呼。

书记让马婶签到,马婶拿笔的手有些发抖!

终于在会议室坐下来,旁边有人问:“他婶,你家几套?要多大的?我儿子非让我要120的,80的嫌小,唉呀没办法,儿媳妇喜欢大的,我跟老伴要个小的就成”。

有人插话说:“大小到不要紧,主要楼层要好,楼层高的采光好。我家当时拆的晚,估计选楼要吃亏。”

马婶点点头。孙子在他怀里焉头焉脑的流着鼻涕,马婶帮他擦了,心里有些着急。

主席台上有人喊话,大家安静一下,我说一下规则,为了公平起见,选楼按照当初拆迁房屋的顺序,一户一轮只能选一套,下一轮再选另外一套,以此论推。储藏室暂时没有,建成后按每平方500购买,车库也是自己找开发商购买。

台下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好,现在开始,念到名字的上台到后面的房间选楼,一次念两户,一户最多进去两人。

马致远!马勇军!

大家纷纷直起脖子,满眼羡慕的追随着两家人走进后面神秘的屋子。

几分钟后,主席台又开始喊名字,刚才进去的一家从后台出来,还没坐下周围人就呼啦围过来。志远志远,里面啥样,怎么个选法,你选的几楼?

陆陆续续,进去几个出来几个,总要围着哇哩哇啦讨论一番。选的好的笑容灿烂,选不好的自我安慰,没办法,谁让咱拆的晚呢,有套楼住就不错了。

老百姓似乎总是那么实诚又容易满足。

一轮选下来,好房子基本没了,下一轮也就是碰到哪套算哪套了。这倒丝毫没有影响大家激动的心情,好多人开始讨论怎么装修了,哪里的瓷砖卖的便宜,哪个装修公司活好。会议室来来去去好多人打电话给外地打工的老公和儿子汇报着情况。

马婶给丈夫打电话说:“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卖一套就够装修了,岁数大了回家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吧”。一会儿又打给儿子:“你们两口子别在外面飘着了,咱家有房了,孩子也该上幼儿园了,不能老做留守儿童呀”!

八点半不到,房子分完了,主席台喊话,大家都坐好,安静一下。下面我说一下楼房需要交付的费用。马婶直了直身子,她听说两代人照顾的那40个平方需要按每平1600交钱,来的时候早就算好了,家里攒了五万块,应该够了,但还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怕有什么遗漏。

大家注意,我们分的楼房面积是138.73平,所以比原来120超出的那十多平就要按市场价交钱,平均每平6000,两代人照顾的那40平,平均每平1650,大家算好各自需要缴纳的金额,尽快凑齐钱数,缴纳到指定的账户,然后才能领钥匙装修入住。好了,大家都回家准备钱吧,散会!

会议室出奇的安静,大家面面相觑,主席台上人去楼空。

马婶愣了愣,脑袋有些懵,她还没明白说的啥,扭头去问侄媳妇,侄媳妇坐在后面,脸色开始阴沉,然后她看到侄媳妇像拔剑一样迅速从斜挎包里抽出手机点起来。

马婶急咧咧问,燕子,他说的啥意思?交多少钱?

侄媳妇抬起头,没理马婶,转过头问她公公,爸,你不是说就拿几万块吗?怎么一下要这么多?!他公公还没回过神,被他一问,不知说什么,嘟囔着:我也是听说,那拿多少能够?

多少?!燕子瞪着眼喊,28万!

啥?!他公公听了弹簧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不可能!咋交这么多?骗老百姓钱呢!

燕子没理他,扭回头对马婶说:婶子,你也别指望了,你们家有三套,起码交38万!

马婶还在发愣,听了侄媳妇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一会儿她觉得身子有些沉,胳膊使不上劲,她用力抱了抱孙子……

“拿不出钱,人家不给钥匙,楼还是住不上,还不一定是谁的呢?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儿子,忽悠了我这么多年……”侄媳妇冲着他公公嚷嚷着,骂骂咧咧走了。会议室里开始乱成一锅粥,大家情绪激动,好多人大声咒骂。

人家大城市拆迁都能拆富了,怎么咱们越拆越穷啊!

就是,太过分了,明明说的120,凭啥莫名其妙多出来十多平,这不变着法要钱吗?

告他们去!

对,把我们的房子拆了,让我们拖家带口无家可归!必须有个说法!大家义愤填膺的往外冲,本来沸反盈天的会议室一会儿鸦雀无声。

马婶还呆呆坐在那里,手机嗡嗡振动,孙子拽拽马婶的衣领,马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儿子!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摁断了电话,抱着发烧的孙子,呜呜的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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