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桌

炕桌_第1张图片
时光浅浅,流进左巷


                          ——缅怀曾祖父

文/山姆

    家里一直留着一张炕桌。

    前几日是曾祖父的祭日,祖父也一并和堂叔伯们去曾祖父的坟茔,烧纸填土。祖母一大早就忙着准备上供的馒头,冥币,糖果。我其实前几日盘算好要去曾祖父的坟前,磕个头的,因为出发的时候只有一辆堂叔的车,去的人却有五个,我终是没去成。

   

    晌午的时候,我和祖母倚在沙发上拉起家常。祖母一直亏欠着说,曾祖父去世的时候,我们几个儿孙没留下曾祖父的一支笔,一张字,甚至一面纸。想起家里那张炕桌,虽然不是曾祖父留下的,炕桌的背后却有曾祖父的题字。

    桌子有腿不能行

    早晚搬运须留神

    卫生常讲揩干净

    延长寿命又美容

 

  还有一行小字:

  一九八一年永文春节购于门源木器社。

  这是曾祖父给这张炕桌题的打油诗,用正规的楷体书写。过了几十余载,字体依旧刚劲隽永,清秀工整。

  八十年代初,家里祖父母和父亲兄妹一家七口人,吃饭的时候挤在一张木板钉的小炕桌上,日子也过得紧巴,连姑姑上学的钱都是靠邻居卖的鸡蛋钱救济的。后来祖父春节从木器社买来了那张炕桌,一路上,祖父背着炕桌风尘仆仆赶回家里,姑姑叔伯们早在家门口迎候着,看到祖父回来,围到祖父身旁,手舞足蹈,不亦乐乎。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在炕桌面乘放碗器,怕蹭掉上面的红漆,一直端着饭碗,一家人围在煤油灯钱,吃了一顿可口的年夜饭。

    后来,曾祖父就在炕桌的背面题了那首诗。

  记得小时候,家里来客人了。祖父或者母亲会把炕桌放在炕上,然后张罗几个菜招呼客人。那时候也就是个素菜之类,,白菜亦或菜瓜之类的。都是自家菜园子里种的。到了过年,母亲就忙了,准备一桌好饭菜,煮上一锅饺子,额外的还会有苹果,梨,瓜子之类,。这个时节,炕桌的诱惑力是最大的,把着门框瞅着客人。遇上自家的亲戚便会得到上炕的恩赐,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便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改善。

  除了馋嘴的记忆,更多的是祖母,在午后的阳光下缝缝补补的片段。风儿吹乱了祖母的白发,然后祖母用针撩到耳后,一个布箩里面装满了针线,布头儿,剪子,顶针箍子等等用来缝补的东西;再就是祖母带着老花镜做针线活儿的身影,偶尔用针在头发上蹭一下,然后继续穿针引线。

    每年中秋,我和弟弟都会把炕桌小心搬到外面,在上面放上贡品,苹果,梨,月饼,葡萄,都放在上面,然后,我和弟弟一人坐一边,赏月吃月饼;如今中秋回不了家,只能明月寄乡思了。

    我每每还会想起炕桌上的那首诗。

  曾祖父生前一直喜好笔墨纸砚,曾经当过教书先生,政府文书工作。后来退休了,依旧闲不住,找单位上的叔伯们要一些报纸,然后把抽完的烟盒的锡箔纸收集起来,用夹子夹住,旁边放一根很短的裸漆的铅笔。这是曾祖父书桌的日常必备了。书桌右侧还摆放着一块古色古香的砚台。曾祖父习惯在天气晴爽的午后从外面转一圈,晒晒太阳。然后伏案读报写字,往往一看就是一下午,十分专注。曾祖父涉猎广泛,他早习惯将看过的一些时政要闻收集总结,适时标注自己的见解,然后整理成册;或是写一些地方县志,个人生平,传说史说;也会把一些家常里短写进去,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眼光。

    后来,我存了零花钱,特地买了本子和铅笔给曾祖父送去。曾祖父的字可比这些东西珍贵。

  曾祖父当过教书先生和文书,自然博学多识,谦谨言慎。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村里人都会找曾祖父写字提笔。我们就站在书桌前,给曾祖父磨砚洗笔,他就会从兜里拿出几颗糖分给我们。曾祖父写字的时候,我们一点也不敢打扰,会把糖抿在嘴里,屏住呼吸,看曾祖父横竖撇捺的书写,那一刻,岁月安稳,阳光正好,我们都年少,曾祖父也身体健壮。

    春节将至,我又在家提笔写起了春联,以前是曾祖父写,我给他研墨洗笔,写着写着,老了,眼睛花了,看不见了。到了父亲的头上,我给他裁纸翻书,写着写着,父亲走了……现在轮到我了,我坐在炕桌前,用羊毫泼墨写下一个大大的“福”。

    祖母嘱托我,以后走到哪里,那张炕桌也别丢掉。我点头,不会丢掉了,因为,它是曾祖父就给我们最好的财富。

  岁月无恙,我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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