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

忆起一少年。

沪城通往豫南的巴士，拥满了密密匝匝的乘客。被挤到后排，晕车，便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良久，乘客不再骚动，巴士欲开动。一个少年却急匆匆地上车，对我们歉疚得笑。身旁还有个空位，于是微笑着示意他坐下。

巴士开动。我开了半个窗子，好让凉风拂进，缓解晕车的压抑。无意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无事可做，开始细细打量起他。

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比我稍长一两岁，打扮得活力。塞着耳机，目不斜视得盯手机。不知是看到了有趣的信息还是怎的，嘴边悄然绽开一个微笑。少年生得白净，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极好看。平日有社交恐惧症的我，竟滋生出认识他的想法。然懦弱总能轻而易举地将我击败，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车经服务站，乘客皆下车欲大快朵颐。好巧不巧，少年同我在一张桌上吃饭。

“喂，妈，我在服务站吃饭，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到站……”少年拨一通电话，笑得两眼弯起。听他的口音，是沪城人。

“你是上海的？”不知为何，竟有勇气这样向陌生人开口。

他愣了一下，点头：“是啊。有事吗，小妹妹？”

听他喊我“小妹妹”，“扑哧”地笑出了声：“我十五了，你也就比我大一两岁吧……”

时至今日，许多对话都已忘却，却仍记得少年当日因愣住而傻傻的表情，也仍记得两个年轻人的笑语伴随了一路的舟车劳顿。

临下车，我们只互留了QQ，互道了再见，说句“有事联系”，却几乎再没联系过。

今年六一，许是即将毕业的缘故，带着点不管不顾，恣意至极。叫嚣着“老子永远是仙女”。

傍晚，放学归家，莫名地登了已很久未登的QQ。人缘不好，几乎无人与我聊天。一条“小妹妹，节日快乐”的消息却如此醒目。

点开，才发觉是他，备注是“巴士小哥”的那个少年。

与他长久未联系，几乎要淡化他的容颜，只模糊记得是个有酒窝的白净少年。

我以为，他早已将我忘却。

打心眼里感激他，是他让我感觉没那么孤独，没那么虚无。

“谢谢啦，也祝你节日快乐！”敲出一行字，发觉太客套，按下删除键，将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

“还记得我啊？谢谢啦！”指尖在发送键犹疑良久，又删去这行字。

就这样反反复复：来回地打字，来回地删去。最后，竟只打了“谢谢”二字，没有夹杂任何情感似的，却又觉得，仅仅这二字已然足够。

发出去的，终是“谢谢”。

时至今日，少年仍没回复我的消息，不知是何故。

不过，我会记得这个少年。曾与我同坐一辆巴士，双耳挂耳机，向我清浅地笑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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