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土豆网 CEO 王微
10月13日消息,“和乔布斯见面的那个会议简直是个灾难!”昨天,土豆网 CEO 王微撰写了博文《About Steve》来纪念乔布斯的去世。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一间没有任何特色的普通会议室,坐在那儿的就是乔布斯。”在博文中,王微讲述了自己和乔布斯见面的故事。
王微感叹:“我刚用几句话介绍完土豆,乔布斯就开始批评用户产生内容的视频模式,这是偷。”
当时,王微心想,当年苹果赖以复苏的 iPod,不就是因为允许 MP3播放而同样被指责为帮助用户盗版音乐吗?事实上,桌边的每个人手里拿着的 iPhone 手机,第一屏的视频 app 软件,就是 Youtube,同样是“用户产生内容的视频模式”。
会议最终的无结果地结束,王微表示,当时,“我站在那儿,郁闷极了。”
后来明显地乔布斯在我们的眼前一点点地衰落、死去。同时,土豆不断成长着也不断遭遇挫折,继续成长,继续遭遇挫折。
“我也一样。那段时间里,我读了一篇又一篇关于乔布斯的各种文章和传记。最终,我终于明白了那天我为什么郁闷。
那天的会议室里,我完全不应当和他讨论社会体制,讨论人性的恶和弱,辩护中国。那是哲学家社会学家政客们的工作。我该做的,就是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做土豆,土豆为什么必须这么做,土豆为什么了不起。因为体制、人性、中国现状、科技或者其它种种而产生的不完美,是土豆不得不为它们而做的妥协。”王微如此写道。
王微回忆:“乔布斯真正在告诉我的是,你要先不顾一切地相信你想要的,然后再谈妥协。到最后,死亡也只是乔布斯不得不妥协的最后一件事。”
而到今天,王微纪念乔布斯时,则盛赞乔布斯就像卡斯特罗对于古巴,对于中国,是一个“不可毁灭的终结者”。
以下为王微的博文《About Steve》原文:
About Steve
9个小时的飞机,刚回到北京。落地打开手机,刷新了下微博。一开始的几条,都是悼念乔布斯的。我想,谣言又来了。乔布斯,他怎么会死?他是终结者,永不疲倦,决不放弃,几乎不可摧毁。终结者的口头禅是,“Hasta la vista, baby.” “宝贝儿,直到下次见。”或者,“I will be back”“我会回来的。”但谣言被证明是事实。没有下次也不会再回来,终结者从这世界消失了。
对于绝大多数在科技 IT 界工作或者从小对电脑就入迷的人,乔布斯就像卡斯特罗对于古巴,对于中国,几代的人的成长过程中,这名字从第一天起就是个传奇,就是我们每天生活的天经地义的一部分。突然间,每个人群体意识的某一部分,突然消失成了真空。而且,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填充它。
几个月前,他辞去 CEO 时候,他的辞职信让人隐隐地感觉,他可能不久于人世了。但他给我留下的不可毁灭的终结者的印象是如此强烈,我立刻就把这念头按下去了。看着网络流传的一张开玩笑的乔布斯退休后日程表,里面,每15分钟都有一条“电话库克,看苹果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几乎觉得那就是乔布斯的真实日程表。
是硅谷的一个朋友给了我这个终结者的形象。一年多前,苹果和谷歌因为谷歌推出的安卓手机操作系统,正式决裂。我和我的硅谷朋友在他 Palo Alto 的家里正聊天。当然,刚从业的 IT 人员都能看得明白,开放的安卓一定会在市场占有率上超过独有一家的 iPhone 操作系统,就像是 Windows 操作系统的市场占有率会一直压倒 MacOS。但作为互相竞争的个体公司来说,谁会赢?我的朋友摇着头说,“三对一,Larry 加 Serge 加 Eric 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人,他是终结者。”
也是硅谷的这个朋友有一天对我说,“你必须要见一下乔布斯。我也告诉他,他一定得见下你。”当然的,乔布斯完全没有一定要见我的必要。但我的这个朋友很有说服力。第二天早上,我走进一间没有任何特色的普通会议室,坐在那儿的就是乔布斯。
和我一起的是 Marc。前一天晚上,我给他一个电话,
“明天我要和乔布斯开个会。”
“是那个乔布斯?!”
“对,你的偶像。你想过来吗?”
“那当然!”Marc 说。他立刻登上了当天的航班,从上海飞了11个小时到旧金山,一下飞机,直接就来了苹果。
但那个会议简直是个灾难。我刚用几句话介绍完土豆,乔布斯就开始批评用户产生内容的视频模式,
“这是偷。”
“我们只是提供分享的平台。“
“帮助用户偷!”
我心想,当年苹果赖以复苏的 iPod,不就是因为允许 MP3播放而同样被指责为帮助用户盗版音乐吗?事实上,桌边的每个人手里拿着的 iPhone 手机,第一屏的视频 app 软件,就是 Youtube,同样是“用户产生内容的视频模式”。
如果这是辩论赛的话,我早就说,因为这两点,你错了。但这明显不是个辩论赛,是个商业会谈。而且,就算是辩论赛,我只是土豆的王微,而他是苹果的乔布斯,神,如果让观众投票谁胜出,毫无悬念的,就算乔布斯指着苹果的白色说这其实是另一种的黑色,一定还是他胜出。所以,接下去的大半个钟头,我们继续讨论,从科技发展到社会演化到体制到人性。
“如果中国的用户不能分享这些视频,难道他们就只能看那些视频吗?”
“偷就是偷!”
会议桌边的几个苹果高管,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Marc 在我旁边,时不时想要插句话,但几乎一句没插进来,他的脸上带着的是“我靠,我真不相信我是在同一个会议室里和乔布斯在开会”的表情。
会议无结果地结束了。在苹果的大堂,Marc 一头扎进上面标着“欢迎来母舰”的苹果总部店里买纪念品,我说,“妈的,我不买。”我站在那儿,郁闷极了。
我给我的硅谷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哈哈地笑,“典型的乔布斯。”不知为什么,我听了,更加地郁闷。
一小半因为时差,一大半因为白天的会,夜里睡不着,我在网上随机地 google 乔布斯。无意间打开了一个电影,“硅谷海盗”。说的是当年乔布斯和盖茨的故事。据说电影中的台词都完全真实。其中一段,乔布斯在 Xerox Parc 看到了图形用户界面和鼠标,回来立刻布置在 Macintosh 上照做。一个工程师抗议说,这是偷。
电影里,年轻的乔布斯,仰着头,“好的艺术家,抄,伟大的艺术家,偷!”
酒店里,硅谷的深夜,我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今天的会议上,我应该就这么说的,好的艺术家,抄,伟大的艺术家,偷!”
但我知道,今天开的会和偷这个词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就算说出了这么句有力的俏皮话,我一样还会是很郁闷。
时间一天天过去, iPhone 4 出来了,iPad 出来了,苹果站上了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了,而同时,乔布斯在我们眼里一天天消瘦憔悴,生病了恢复了又生病了,退休了,然后,在一个公司最荣光的时候,死去了。少年成名,失败,归来,辉煌,同时,死去。如果你要虚构一个人的一生经历,你几乎也不能虚构得更完美。
而在整个过程中,他不只是一个终结者,我们会恐惧害怕的一个机器人终结者。在苹果越来越荣光的同时,他是这样明显地在我们的眼前一点点地衰落、死去,碰触着我们每一个人对生命的脆弱所必有的同情。他完完全全和我们一样,是脆弱的人。
同时,土豆不断成长着也不断遭遇挫折,继续成长,继续遭遇挫折。 我也一样。那段时间里,我读了一篇又一篇关于乔布斯的各种文章和传记。
最终,我终于明白了那天我为什么郁闷。
那天的会议室里,我完全不应当和他讨论社会体制,讨论人性的恶和弱,辩护中国。那是哲学家社会学家政客们的工作。我该做的,就是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做土豆,土豆为什么必须这么做,土豆为什么了不起。因为体制、人性、中国现状、科技或者其它种种而产生的不完美,是土豆不得不为它们而做的妥协。
你要不顾一切地要一个美丽的按钮,一个美丽的滚动条,一个美丽的机器,一个美丽的产品,一个美丽的生态圈,一个美丽的公司,一个美丽的家庭,一个美丽的人生。不得不妥协的结果,就是 iPod 必须要支持 MP3,iPhone 必须要有 Youtube 软件,而最终,也许,你能得到一个非常好的按钮和滚动条和机器和产品和生态圈和公司和家庭和人生。土豆的妥协之一,就是因为分享而产生的版权争议和各种的审核要求。它们让你沮丧而且愤怒,但是,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妥协,所得的结果,最可能的就是许多的垃圾和一个垃圾的人生。
乔布斯真正在告诉我的是,你要先不顾一切地相信你想要的,然后再谈妥协。到最后,死亡也只是乔布斯不得不妥协的最后一件事。
2010年初,我和我的那个硅谷的朋友在他家的花园里坐着,夜,已经喝到了第三瓶红酒,他忽然说,“我在年底可能会接任公司的 CEO。”那是一个著名的全球公司。
我说,“土豆可能在年底可能上市。”
在2010年,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我的朋友得了一场突如其来几乎致命的重病。我遇到了一些事。
又一年快要结束了的时候,我的朋友重新开始,依然极受尊重。土豆也上完了市,依然在成长。而我们都还健康地活着。
所有的挫折,都只是我们在创造的过程中,不得不妥协的一些事罢了。
Thank you, Ste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