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宋】司马光著《资治通鉴》笔记(三十三)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晋纪二十二

孝忠穆皇帝

永和十一年(乙卯,355)

    秦淮南王生幼无一目,性粗暴。其祖父洪常戏之曰:“吾闻瞎儿一泪,信乎?”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泪也。”洪大惊,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棰!”洪谓其父健曰:“此儿狂悖,宜早除之,不然,必破人家。”健将杀之,健弟雄止之曰:“儿长自应改,何可遽尔!”及长,力举千钧,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献哀太子卒,强后欲立少子晋王柳,秦主健以谶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为太子。

      六月丙子,秦主健寝疾。庚辰,平昌公菁勒兵入东宫,将杀太子生而自立。时生侍疾西宫,菁以为健已卒,攻东掖门。健闻变,登端门,陈兵自卫。众见健惶惧,皆舍仗逃散。健执菁,数而杀之,余无所问。

    壬午,以大司马、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诸军事。甲申,健引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等受遗诏辅政。健谓太子生曰:“六夷酋帅及大臣执权者,若不从汝命,宜渐除之。”

      臣光曰:“顾命大臣,所以辅导嗣子,为之羽翼也。为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无毙乎!知其不忠,则勿任而已矣;任以大柄,又从而猜之,鲜有不遭乱者也。

    乙酉,健卒,謚曰景明皇帝,庙号高祖。丙戌,太子生即位,大赦,改元寿光。群臣奏曰:“未逾年而改元,非礼也。”生怒,穷推议主,得右仆射段纯,杀之。

    梁王祚淫虐无道,上下怨愤。祚恶河州刺史张瓘之强,遣张掖太守索孚代瓘守枹罕,使瓘讨叛胡,又遣其将易揣、张玲帅步骑万三千以袭瓘。张掖人王鸾知术数,言于祚曰:“此军出,必不还,凉国将危;”并陈祚三不道。祚大怒,以鸾为訞言,斩以徇。鸾临刑曰:“我死,军败于外,王死于内,必危!”祚族灭之。瓘闻之,斩孚,起兵击祚,传檄州郡,废祚,以侯还第,复立凉宁侯曜灵。易揣、张玲军始济河,瓘击破之。揣等单骑奔还,瓘军蹑之,姑臧振恐。骁骑将军敦煌宋混兄弟,与祚有隙。惧祸。八月,混与弟澄西走,合众万余人以应瓘,还向姑臧。祚遣扬秋胡将曜灵于东苑,拉其腰而杀之,埋于沙坑,謚曰哀公。

    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言于生曰:“比有星孛于大角,荧惑入东井。大角,帝坐;东井,秦分。于占不出三年,国有大丧,大臣戮死,愿陛下修德以禳之!”生曰:“皇后与朕对临天下,可以应大丧矣。毛太傅、梁车骑、梁仆射受遗辅政,可以应大臣矣。”九月,生杀梁后及毛贵、梁楞、梁安。

    右仆射赵韶、中护军赵诲,皆洛州刺史俱之从弟也,有宠于生,乃以俱为尚书令。俱故辞以疾,谓韶、诲曰:“汝等不复顾祖宗,欲为灭门之事!毛、梁何罪,而诛之?吾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为,吾其死矣!”遂以忧卒。

    凉宋混军于武始大泽,为曜灵发哀。闰月,混军至姑臧,凉王祚收张瓘弟琚及子嵩,将杀之。琚、嵩闻之,募市人数百,扬言:“张祚无道,我兄大军已至城东,敢举手者诛三族!”遂开西门纳混兵。领军将军赵长等惧罪,入阁呼张重华母马氏出殿,立凉武侯玄靓为主。易揣等引兵入殿,收长等,杀之。祚按剑殿上,大呼,叱左右力战。祚素失众心,莫肯为之斗者,遂为兵人所杀。混等枭其首,宣示中外,暴尸道左,城内咸称万岁。以庶人礼葬之,并杀其二子。混、琚上玄靓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境内,复称建兴四十三年。时玄靓始七岁。

    张瓘至姑臧,推玄靓为凉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凉州牧、张掖郡公,以宋混为尚书仆射。陇西人李俨据郡,不受瓘命,用江东年号,众多归之。瓘遣其将牛霸讨之。未至,西平人卫綝亦据郡叛,霸兵溃,奔还。瓘遣弟琚击綝,败之。酒泉太守马基起兵以应綝,瓘遣司马张姚、王国击斩之。

    镇北将军段龛与燕主儁书,抗中表之仪,非其称帝。儁怒,十一月,以太原王恪为大都督、抚军将军,阳鹜副之,以击龛。

      秦丞相雷弱儿性刚直,以赵韶、董荣乱政,每公言于朝,见之常切齿。赵韶、荣谮之于秦主生,生杀弱儿及其九子、二十七孙。于是诸羌皆有离心。

    生虽谅阴,游饮自若,弯弓露刃,以见朝臣,锤钳锯凿,可以害人之具,备置左右。即位未几,后妃、公卿以下至仆隶,凡杀五百余人,截胫、拉胁、锯项、刳胎者,比比有之。

永和十二年(丙辰,356)

    秦司空王堕性刚峻,右仆射董荣,侍中强国皆以佞幸进,堕疾之如雠,每朝,见荣未尝与之言。或谓堕曰:“董君贵幸无比,公宜小降意接之。”堕曰:“董龙是何鸡狗,而令国士与之言乎!”会有天变,荣与强国言于秦主生曰:“今天谴甚重,宜以贵臣应之。”生曰:“贵臣惟有大司马及司空耳。”荣曰:“大司马国之懿亲,不可杀也。”乃杀王堕。将刑,荣谓之曰:“今日复敢比董龙为鸡狗乎?”堕瞋目叱之。洛州刺史杜郁,堕之甥也,左仆射赵韶恶之,谮于生,以为貳于晋而杀之。

    壬戌,生宴群臣于太极殿,以尚书令辛牢为酒监,酒酣,生怒曰:“何不强人酒而犹有坐者!”引弓射牢,杀之。群臣惧,莫敢不醉,偃仆失冠,生乃悦。

    秦征东大将军晋王柳遣参军阎负、梁殊使于凉,以书说凉王玄靓。负、殊至姑臧,张瓘见之曰:“我,晋臣也,臣无境外之交,二君何以来辱?”负、殊曰:“晋王与君临藩,虽山河阻绝,风通道会,故来修好,君何怪焉!”瓘曰:“吾尽忠事晋,于今六世矣。若与符征东通使,是上违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节,其可乎!”负、殊曰:“晋室衰微,坠失天命,固已久矣,是以凉之二王北面二赵,惟知机也。今大秦威德方盛,凉王若欲自帝河右,则非秦之敌;欲以小事大,则曷若舍晋事秦,长保福禄乎!”瓘曰:“中州好食言,向者石氏使车适返,而戎骑已至,吾不敢信也。”负、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赵为奸诈,秦敦信义,岂得一概待之乎!张先、杨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讨而擒之,赦其罪戾,宠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也。”瓘曰:“必如君言,秦之威德无敌,何不先取江南,则天下尽为秦有,征东何辱命焉!”负、殊曰:“江南文身之俗,道污先叛,化隆后服。主上以为江南必须兵服河右可以义怀,故遣行人先申大好。若君不达天命,则江南得延数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也。”瓘曰:“我跨据三州,带甲十万,西苞葱岭,东距大河,伐人有余,况于自守,何畏于秦!”贵州山河之固,孰若殽、函?民物之饶,孰若秦、雍?杜洪、张琚,因赵氏成资,兵强财富,有囊括关中,席卷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云散,旬月之间,不觉易主。主上若以贵州不服,赫然奋怒,控弦百万,鼓行而西,未知贵州将何以待之?“瓘笑曰:“兹事将决之于王,非身所了。”负、殊曰:“凉王虽英睿夙成,然年在幼冲,君居伊、霍之任,国家安危,系君一举耳。”瓘惧,乃以玄靓之命遣使称藩于秦,秦因玄靓所称官爵而授之。

    六月,秦主生下诏曰:“朕受皇天子命,君临万邦,嗣统以来,有何不善,而谤讟之音,扇满天下!杀不过千,而谓之残暴!行者比肩,未足为希。方当峻刑极罚,复如朕何!”

      自去春以来,潼关以西,至于长安,虎狼为暴,昼则继道,夜则发屋,不食六畜,专务食人,凡杀七百余人,民废耕桑,相聚邑居,而为害不息。秋,七月,秦群臣奏请禳灾,生曰:“野兽飢则食人,饱当自止,何禳之有!且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杀人耳!”

    姚襄攻洛阳,逾月不克。长史王亮谏曰:“民公英明盖世,兵强民附。今顿兵坚城之下,力屈兵挫,或为他寇所乘,此危亡之道也!”襄不从。

      桓温自江陵北伐,遣督护高武据鲁阳,辅国将军戴施屯河上,自帅大军继进。与寮属登平乘楼望中原,叹曰:“遂使神州陆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记室陈郡袁宏曰:“运有兴废,岂必诸人之过!”温作色曰:“昔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赢牸,魏武入荆州,杀以享军。”

    八月己亥,温至伊水,姚襄撤围拒之,匿精锐于水北林中,遣使谓温曰:“承亲帅王师以来,襄今奉身归命,愿敕三军小却,当拜伏道左。“温曰:“我自开复中原,展敬山陵,无豫君事。欲来者便前,相见在近,无烦使人。”襄拒水而战,温结陈而前,亲被甲督战,襄众大败,死者数千人。襄帅麾下数千骑奔于洛阳北山,其夜,民弃妻子随襄者五千余人。襄勇而爱人,虽战屡败,民知襄所在,辄扶老携幼,奔驰而赴之。温军中传言襄病创已死,许、洛士女为温所得者,无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温追之不及。弘农杨亮自襄所来奔,温问襄之为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孙策之俦,而雄武过之。”

    秦主生夜食枣多,旦而有疾,召太医令程延,使珍之,延曰:“陛下无他疾,食枣多耳。”生怒曰:“汝非圣人,安知吾食枣!”遂斩之。

    燕大司马恪围段龛于广固,诸将请急攻之,恪曰:“用兵之势,有宜缓者,有宜急者,不可不察。若彼我势敌,外有强援,恐有腹背之患,则攻之不可不急。若我强彼弱,无援于外,力足制之者,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兵法十围五攻,正谓此也。龛兵尚众,未有离心,济南之战,非不锐也,但龛用之无术,以取败耳。今凭阻坚城,上下戮力,我尽锐攻之,计数日可拔,然杀吾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暂息,吾每念之,夜而忘寐,奈何轻用其死乎!要在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诸将皆曰:“非所及也。”军中闻之,人人感悦。于是高墙深堑以守之。齐人争运粮以馈燕军。

    龛婴城自守,樵采路绝,城中人相食。龛悉众出战,恪破之于围里,先分骑屯诸门,龛身自冲荡,仅而得入,余兵皆没,于是城中气沮,莫有固志。十一月丙子,龛面缚出降,并执朱秃送蓟。 恪抚安新民,悉定齐地,徙鲜卑、胡、羯三千户于蓟。燕王儁具朱秃五刑,以段龛为伏顺将军。恪留慕容尘镇广固,以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乃还。

升平元年(丁已,357)

    姚襄将图关中,夏,四月,自北屈进屯杏城,遣辅国将军姚兰略地敷城,曜武将军姚益生、左将王钦卢各将兵招纳羌、胡。兰,襄之从弟;益生,襄之兄也。羌、胡及秦民归之者五万余户。秦将符飞龙击兰,擒之。襄引兵进据黄落,秦主生遣卫大将军广平王黄眉、平北将军符道、龙驤将军东海王坚、建节将军邓羌将步骑万五千以御之。襄坚壁不战。羌谓黄眉曰:“襄为桓温、张平所败,锐气丧矣。然其为人强狠,若鼓噪杨旗,直压其垒,彼必忿恚而出,可一战擒也。”五月,羌帅骑三千压其垒门,襄怒,悉众出战。羌阳不胜而走,,襄追之于三原,羌回骑击之,黄眉等大众继至,襄兵大败。襄所乘骏马曰黧眉䯄,马倒,秦兵擒而斩之,弟苌帅其众降。襄载其父弋仲之柩在军中,秦主生以王礼葬弋仲于孤磐,亦以公礼葬襄。黄眉等还长安,生不之赏,数众辱黄眉。黄眉怒,谋弑生,发觉,伏诛。事连王公亲戚,死者甚众。

    秦主生梦大鱼食蒲,又长安谣曰:“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王女为公。”生乃诛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公鱼遵并其七子、十孙。金紫光禄大夫牛夷惧祸,求为荆州。生不许,以为中军将军,引见,调之曰:“牛性迟重,善持辕轭,虽无骥足,动负百石。”夷曰:“虽服大车,未经峻壁;愿试重载,乃知勋绩。”生笑曰:“何其快也!公嫌所载轻乎?朕将以鱼公爵位处公。”夷惧,归而自杀。

    生酒无昼夜,或连月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寝落,或醉中决事。左右因以为奸,赏罚无准。或至申酉乃出事朝,乘醉多所杀戮。自以眇目,讳言“残、缺、偏、只、少、无、不具”之类,误犯而死者不可胜数。好生剥牛、羊、驴、马、燖鸡、豚、鵝、鸭,纵之殿前,数十为群。或剥人面皮,使之歌舞,临观以为乐。尝问左右曰:“自吾临天下,汝外间何所闻?”或对曰:“圣明宰世,赏罚明当,天下唯歌太平。”怒曰:“汝媚我!”引而斩之。他日又问,或对曰:“陛下赏罚微过。”又怒曰:“汝谤我也!”亦斩之。勋旧亲戚,诛之殆尽,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

    东海王坚,素有时誉,与故姚襄参军薛赞、权翼善。赞、翼密说坚曰:“主上猜忍暴虐,中外离心,方今能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谁!愿早为计,勿使他姓得之!”坚以问尚书吕婆楼,婆楼曰:“仆,刀环上人耳,不足以办大事。仆里舍有王猛,其人谋略不世出,殿下宜请而咨之。”坚因婆楼以招猛,一见如旧友。语及时事,坚大悦,自谓如刘玄德之遇孔明也。

    六月,太史令康权言于秦主生曰:“昨夜三月并出,孛星入太微,连东井,自去月上旬,沈阴不雨,以至于今,将有下人谋上之祸。”生怒,以为妖言,扑杀之。

    特进、领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谓坚曰:“主上失德,上下嗷嗷,人怀异志,燕、晋二方,伺隙而动,恐祸发之日,家国俱亡。此殿下之事也,宜早图之!”坚心然之,畏生趫勇,未敢发。

    生夜对侍婢言曰:“阿发兄弟亦不可信,明当除之。”婢以告坚及坚兄清河王法。法与梁平老及特进光禄大夫强汪帅壮士数百潜入云龙门,坚与呂婆楼帅麾下三百人鼓噪继进,宿卫将士皆舍仗归坚。生犹醉寐,坚兵至,生惊问左右曰:“此辈何人?”左右曰:“贼也!”生曰:“何不拜之!”坚兵皆笑。生又大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斩之!”坚兵引生置别室,废为越王,寻杀之,謚曰厉王。

    坚以位让法,法曰:“汝嫡嗣,且贤,宜立。”坚曰:“兄年长,宜立。”坚母苟氏泣谓群臣曰:“社稷事重,小儿自知不行,他日有悔,失在诸君。”群臣皆顿首请立坚。坚乃去皇帝之号,称大秦天王,即位于太极殿。诛生幸臣中书坚董荣,左仆射赵韶等二十余人。大赦,改元永兴。

升平二年(戊午,358)

    秦王坚自将讨张平,以邓羌为前锋督护,帅骑五千,军于汾上。平使养子蚝御之。蚝多力趫捷,能曳牛却走,城无高下,皆可超越。与羌相持旬余,莫能相胜。三月,坚至铜壁,平尽众出战,蚝单马大呼,出入秦陈者四五。坚募人生致之,鹰扬将军吕光刺蚝,中之,邓羌擒蚝以献,平众大溃。平惧,请降。坚拜平为右将军,以蚝为虎贲中郎将。蚝,本姓弓,上党人也。坚宠待甚厚,常置左右。秦人称邓羌、张蚝皆万人敌。坚徙张平部民三千余户于长安。

      甲戌,燕主懏遣领军将军慕舆根将兵助司徒评攻冯鸯。根欲急攻之,评曰:“鸯壁坚,不如缓之。”根曰:“不然。公至城下经月,未尝交锋。贼谓国家之力止于此,遂相固结,冀幸万一。今根兵初至,形势方振,贼众恐惧,皆有离心,计虑未定,从而攻之,无不克者。”遂急攻之。鸯与其党果相猜忌,鸯奔野王依吕护,其众尽降。

    秋,八月,豫州刺史谢奕卒。司徒昱以建武将军桓云代之。云,温之弟也。访于仆射王彪之,彪之曰:“云非不才,然温居上流,已割天下之半,其弟复处西藩,兵权萃于一门,非深根固蒂之宜。人才非可豫量,但当令不与殿下作异者耳。”昱颔之曰:“君言是也。”壬申,以吴兴太守谢万为西中郎将,监司豫冀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赵之亡也,其将张平、李历、高昌皆遣使降燕、已而降晋,又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主懏使司徒评讨张平于并州,司空阳鹜讨高昌于东燕,乐安王臧讨李历于濮。阳鹜攻昌别将于黎阳,不拔。历奔荥阳,其众皆降。并州壁垒百余降于燕,儁以右仆射悦绾为并州刺史以抚之。平所署征西将军诸葛驤等帅壁垒百三十八降于燕,儁皆复其官爵。平帅众三千奔平阳,复请降于燕。

    燕主儁欲经营秦、晋,十二月,令州郡校实见丁,户留一丁,余悉发为兵,欲使步卒满一百五十万,期来春大集洛阳。武邑刘贵上书,极陈“百姓凋弊,发兵非法,必至土崩之变”。儁善之,乃更令三五发兵,宽其期日,以来冬集邺。

    时燕调发繁数,官司各遣使者,道路旁午,郡县苦之。太尉、领中书监封奕请:“自今非军期严急,不得遣使,自余赋发皆责成州郡,其群司所遣弹督在外者,一切摄还。”儁从之。

升平三年(己未,359)

      燕主儁宴群臣于蒲池,语及周太子晋,潸然流涕曰:“才子难得,自景先之亡,吾鬓发中白。卿等谓景先何如?”司徒左长史李绩对曰:“献怀太子之在东宫,臣为中庶子,太子志业,敢不知之!太子大德有八:至孝,一也;聪敏,二也;沈毅,三也;疾谀喜直,四也;好学,五也;多艺,六也;谦恭,七也;好施,八也。”儁曰:“卿誉之虽过,然此儿在,吾死无忧矣。景茂何如?”时太子暐在侧,绩曰:“皇太子天资岐嶷,虽八德已闻,而二阙未补,好游畋而乐丝竹,此其所以损也。”儁顾谓暐曰:“伯阳之言,药石之惠也,汝宜诫之。”暐甚不平。

    懏梦赵王虎啮其臂,乃发虎墓,求尸不获,购以百金。邺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儁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桥柱不流。及秦灭燕,王猛为之诛李菟,收而葬之。

    辛酉,燕主儁寝疾,谓大司马太原王恪曰:“吾病必不济。今二方未平,景茂冲幼,国家多难,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属汝,何如?”恪曰:“太子虽幼,胜残致治之主也。臣实何人,敢干正统!”儁怒曰:“兄弟之间,岂虚饰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岂不能辅少主乎!”儁喜曰:“汝能为周公,吾复何忧!李绩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吴王垂还邺。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晋纪二十三

孝宗穆皇帝

升平四年(庚申,360)

    春,正月癸已,燕主儁大阅于邺,欲使大司马恪、司空阳鹜将之入寇,会疾笃,乃召恪、鹜及司徒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暐即皇帝位,年十一岁。大赦,改元建熙。

    二月,燕人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评为太傅,阳鹜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

      根性木强,自恃先朝旧勋,心不服恪,举动倨傲。时太后可足浑氏颇预外事,根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毕山陵,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穷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先帝遗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遭大丧,二邻观衅,而宰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秘书监皇甫真言与恪曰:“根本庸竖,过蒙先帝厚恩,引参顾命。而小人无识,自国哀以来骄很日甚,将成祸乱。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当为社稷深谋,早为之所。”恪不听。

    根又言于可足浑氏及燕王暐:“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帅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将从之,暐曰:“二公,国之亲贤,先帝选之,托以孤嫠,必不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东土,言于可足浑氏及暐曰:“今天下萧条,外寇非一,国大忧深,不如还东。”恪闻之,乃与太傅评谋,密奏更罪状,使右将军傅颜就内省诛根,并其妻子、党与。大赦。是时新遭大丧,诛夷狼籍,内外忷惧,太常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出入、一人步从。或说以宜自严备,恪曰:“人情方惧,当安重以镇之,奈何复自惊扰,众将何仰!”由是人心稍定。

    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未尝专决。虚心待士,谘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官属、朝臣或有过失,不显其状,随宜他叙,不令失伦,惟以此为貶,时人以为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过,自相责曰:“尔复欲望宰公迁官邪!”朝廷初闻燕主儁卒,皆以为中原可图。桓温曰:“慕容恪尚在,忧方大耳。”

升平五年(辛酉,361)

    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吕护并其众,遣使来降,拜护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邺。三月,燕太宰恪将兵五万,冠军将军皇甫真将兵万人,共讨之。燕兵至野王,护婴城自守。护军将军傅颜请急攻之,以省大费。恪曰:“老贼经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而多杀士卒。顷攻黎阳,多杀精锐,卒不能拔,自取困辱。护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筑长围守之。

    凉骠骑大将军宋混疾甚,张玄靓及其祖母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继将军,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傥未弃臣门,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诸子曰:“吾家受国大恩,当以死报,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戒之以忠贞。及卒,行路为之挥涕。选玄靓以澄为领军将军,辅政。

      五月丁已,帝崩,无嗣。皇太后令曰:“琅邪王丕,中兴正统,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于是百官备法驾迎于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壬戌,改封东海王奕为琅邪王。秋,七月戊午,葬穆帝于永平陵,庙号孝宗。

    燕人围野王数月,吕护遣其将张兴出战,傅颜击斩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将曰:“护势穷奔突,必择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赢,器甲不精,宜深为之备。”乃多课橹楯,亲察行夜者。护食尽,果夜悉精锐趋真所部,突围,不得出。太宰恪引兵击之,护众死殆尽,弃妻子奔荥阳。恪存抚降民,给其廪食,徙士人、将帅于邺,自余各随所乐。以护参军广平梁琛为中书著作郎。

    凉右司马张邕恶宋澄专政,起兵攻澄,杀之,并灭其族。张玄靓以邕为中护军,叔父天锡为中领军,同辅政。

      凉张邕骄矜淫纵,树党专权,多所刑杀,国人患之。张天锡所亲敦煌刘肃谓天锡曰:“国家事欲未静!”天锡曰:“何谓也?“今护军出入,有似长宁。”天锡惊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计将安出?”肃曰:“正当速除之耳!”天锡曰:“安得其人?”肃曰:“肃即其人也!”肃时年未二十。天锡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肃曰:“赵白驹与肃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锡与邕俱入朝,肃与白驹从天锡,肃斫之不中,白驹继之,又不克,二人与天锡俱入宫中,邕得逸走,帅甲士三百余人攻宫门,天锡登屋大呼曰:“张邕凶逆无道,既灭宋氏,又欲倾覆我家。汝将士世为凉臣,何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张邕耳,他无所问!”于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尽灭其族党。玄靓以天锡为使持节、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政。十二月,始改建兴四十九年,奉升平年号。诏以玄靓为大都督、督陇右诸军事、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西平公。

哀皇帝

隆和元年(壬戌,362)

      温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土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侍领著作郎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丧乱以来,六十余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难以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缠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趋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踧于穷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道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一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姓之长理,举天下一掷哉!”温见绰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

    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息丧乱,忽涉五纪,戎狄肆暴,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身外徇国,孰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者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事果不行。

兴宁元年(癸亥,363)

    张玄靓祖母马氏卒,尊庶母郭氏为太妃。郭氏以张天锡专政,与大臣张钦等谋诛之,事泄,钦等皆死。玄靓惧,以位让天锡,天锡不受。右将军刘肃等劝天锡自立。闰月,天锡使肃等夜帅兵入宫,弑玄靓,宣言暴卒,謚曰冲公。天锡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尊母刘美人曰太妃。遣司马纶骞奉章诣建康请命,并送御史俞归东还。

兴宁二年(甲子,364)

      初,沈充之子劲,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耻;年三十余,以刑家不得仕。吴兴太守王胡之为司州刺史,上疏称劲才行,请解禁锢,参其府事,朝廷许之。会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阳,冠军将军陈祐守之,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祐效力,诏以劲补冠军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余人以行。劲屡以少击燕众,摧破之。而洛阳粮尽援绝,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许昌为名,九月,留劲以五百人守洛阳,祐帅众而东。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闻许昌已没,遂奔新城。燕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

兴宁三年((乙丑,365)

    司徒昱闻陈祐弃洛阳,会大司马温于冽洲,共议征讨。丙申,帝奔于西堂,事遂寝。

    帝无嗣。丁酉,皇太后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统。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燕太宰恪、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儒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执扬武将军沈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中军将军慕舆虔曰:“劲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赦之,必为后患。”遂杀之。

      太宰恪还邺,谓僚属曰:“吾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蔚;今定洛阳,使沈劲为戮,虽皆非本情,然身为元帅,实有愧于四海。”朝廷嘉劲之忠,赠东阳太守。

      臣光曰:沈劲可谓能子矣!耻父之恶,致死以涤之,变凶逆之族为忠义之门。易曰:“干父之蛊,用誉。”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谓乎!

海西公

太和二年(丁卯,367)

      燕太原桓王恪言于燕主暐曰:“吴王垂,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举国以听吴王。”五月壬辰,恪疾笃,暐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于荐贤,贤者虽在板筑,犹可为相,况至亲乎!吴王文武皆资,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

    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计,欲觇其可否,命匈奴曹毂发使入燕朝贡,以西戎主簿郭辨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腆为散骑常侍。辨至燕,历造公卿,谓真曰:“仆本秦人,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白暐,请穷治之。太傅评不许。辨还,为坚言:“燕朝无纲纪,实可图也。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征东大将军、并州牧、晋公柳,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赵公双,皆与之通谋。秦王坚以双,母弟至亲,柳、健之爱子,隐而不问。柳、双复与镇东将军、洛州刺史魏公廋,安西将军、雍州刺史燕公武谋作乱,镇东主簿南安姚眺谏曰:“明公以周、邵之亲,受方面之任,国家有难,当竭力除之,况自为难乎!”廋不听。坚闻之,征柳等诣长安。冬,十月,柳州据蒲阪,双据上邽,廋据陕城,武据安定,皆举兵反。坚遣使谕之曰:“吾待卿等,恩也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征,卿宜罢兵,各定其位,一切如故。”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

太和三年(戊辰,368)

      春,正月,秦王坚遣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嵩分讨上邽、安定,辅国将军王猛、建节将军邓羌攻蒲阪,前将军杨安、广武将军张蚝攻陕城。坚命蒲、陕之军皆距城三十里,坚壁勿战,俟秦、雍已平,然后并力取之。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评多猜忌,恐大司马之任不当其人,谓暐兄安乐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二国常蓄进取之志,顾我未有隙耳。夫国之兴衰,系于辅相。大司马总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马以授之,必能混一四海,况外寇,不足憚也。慎无冒利而忘害,不以国家为意也。”又以语太傅评。及恪卒,评不用其言。二月,以车骑将军中山冲为大司马。冲,暐之弟也。以荆州刺史吴王垂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秦魏公廋以陕城降燕,请兵接应。秦人大惧,盛兵守华阴。

      燕魏尹范阳王德上书,以为:“先帝应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统,当继而成之。今符氏骨肉乖离,国分为五,投诚请援,前后相寻,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阪,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廋围,太傅总京师虎旅为二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明立购赏,彼必望风响应,浑一之期,于此乎在矣!”时燕人多请救陕,因图关中者,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魏公廋遗吴王垂及皇甫真书曰:“符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燕之君臣将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方今为人患者必在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观太傅识度,岂能敌符坚、王猛乎?”真曰:“然,吾虽知之,如言不用何!”

    秦杨成世为赵公双将苟兴所败,毛嵩亦为燕公武所败,奔还。秦王坚复遣武卫将军王鉴、宁朔将军吕光、将军冯翊郭将、翟傉等帅众三万讨之。夏四月,双、武乘胜至于榆眉,以苟兴为前锋。王鉴欲速战,吕光曰:“兴新得志,气势方锐,宜持重以待之。彼粮尽必退,退而击之,蔑不济矣!”二旬而兴退。光曰:“兴可击矣。”遂追之。兴败,因击双、武,大破之,斩获万五千级,武弃安定,与双皆奔上邽,鉴等进攻之。

    晋公柳数出挑战,王猛不应。柳以猛为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帅众二万西趋长安。去蒲阪百余里,郑羌帅精骑七千夜袭,败之。柳引军还,猛邀击之,尽俘其众。柳与数百骑入城,猛、羌进攻之。

    秋,七月,王鉴等拔上邽,斩双、武,宥其妻子。

      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斩晋公柳及其妻子。猛屯蒲阪,遣邓羌与王鉴等会攻陕城。

      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陕城,获魏公廋,送长安。秦王坚问其所以反,对曰:“臣本无反心,当以弟兄屡谋逆乱,臣惧并死,故谋反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廋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余子皆封县公,以嗣越厉王及诸弟之无后者。苟太后曰:“廋与双俱反,双独不得置后,何也?”坚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无后。至于仲群,不顾太后,谋危宗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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