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味儿

牧野情深

图文 | 王學藝

下乡至镇机关,午饭做客单位食堂,鸡鸭鱼肉皆余,唯独一盘生切白萝卜块见了底,反正我是吃了个嘁哩咔嚓意犹未尽。

日暮归西,一轮残阳映红牧野大地,和司机在村口饭店等朋友。小饭店建的颇有点儿意思,路东是村庄,它就孤零零独自站在路西,直接矗立麦田地里。夕阳余晖尽染半边青砖红瓦,几朵白云飘浮的蓝天没有一丝风,两排杨树伴着田间小路蔓延向斜阳地平线。这一切都被行行排列整齐的绿麦苗包裹着,仿若味浓静止的油画。

瞩目陶醉村野乡境静静发呆。此刻画框里突然闯入位骑着三轮车的人,慢慢悠悠晃到饭店门口,车子放在我们眼前进了屋。

三轮车装满沾着新鲜泥土的白萝卜,几颗大白菜立在上面。一派萧条深冬的眼前陡然满眼生机,瞬间勾陈起故往那些有关萝卜的记忆。

那时,冬天的乡下可没今天这样新鲜蔬菜满目淋漓。除了自家做的酱豆,腌的芥疙瘩,萝卜白菜,就是一个冬天的主打。出萝卜的时候除了有些可以直接拔外,就是脚蹬铁叉在土里晃呀晃呀,待叉完全晃进土里用力一压,土里的萝卜就翻出了身,腾一只手抓着绿莹莹萝卜叶一拉,萝卜哗啦啦就提了上来。

现在想想很奇怪,万物萧条的北方深冬大地,萝卜叶竟然青油碧绿,风霜雨雪怎么摧枯拉朽就不枯萎,后来上学才整明白。萝卜叶我老家叫萝卜缨,说萝卜浑身是宝一点儿不假,萝卜缨去掉洗净,进厨房生火拉风箱,大锅里一煮熟,抓上一把用刀切成碎段,拍上几瓣大蒜,滴上几滴小磨香油,再洒上盐酱醋,拿筷子拌均匀。

嗯啊!满嘴的青香爽口,满腹的荡气回肠,满满的滋味让人吃了还想。清脆的咀嚼声在耳根子回响,比平时吃生萝卜丝还动听,那可叫一个意味悠长。

把煮熟冒着热气的萝卜缨捞出锅,放院里早已铺就的苇席上摆开,在暖暖太阳下晒上两天青就变黑了,也就是干了。拿布袋小心收起来,做面条时候放几棵入锅,那可是一个字筋,一个词香,一句话有嚼头!

冬天除了大家熟知的萝卜炖粉条,萝卜饺子也是极大的诱惑。盘饺子馅时候,把萝卜洗净先放锅里煮熟,后切片剁碎。案板剁萝卜的铛铛响怎么都掩藏不住你家要吃饺子,满大街的乡亲都羡慕。那时候的萝卜没什么化肥,用的是家肥。猪肉和现在的不同,用的叫搭着磅的猪,长够一年才一两百多斤的猪。猪肉萝卜馅,不像今天卖的饺子煮出来浓浓软软没味儿,那咬一口叫个吃了不忘。

哦!还有那碗飘着葱花的暖暖酸汤。

萝卜除了吃还有个有趣的用法,摊煎饼鏊子要先涂上油,萝卜一切两段,拿一段用平面蘸油在鏊子上稀哩哗啦一抹,油遇热鏊子滋啦啦冒烟作响,看起来声、色、味、动新奇催食欲。

老家元宵节晚上有往坟茔送灯的习俗,现在都改蜡烛了,以前的灯可是萝卜做的。萝卜切成寸把长的整齐断面,过去的五分钱硬币在中间呼啦啦一搅,旋碎成渣和水流出的那股青气异常清爽,窝掏适度就成了,当然不能穿透,取一根火柴棒包裹上棉花插中间,里面添进食用油,萝卜灯就大功告成了。正月十四下午每家都会事先做一大堆,晚上不但往坟里送,门口院子都要摆上几盏。

“可想啃个生萝卜呀。”望着眼前车上水灵灵的萝卜止不住唾液下咽,口齿生津。

朋友说吃吧,乡下人可好,我给你去说。就下车喊住萝卜的主人。我说付给钱,憨厚的主人满脸朴实的笑,说这个不用了,萝卜随便吃。

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萝卜是非常出味儿的食物,清脆辣甜的萝卜就这么让味觉霎那间时光倒流了。

乡村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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