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大荔

92年7月份的一天，我先乘火车，到西安后，转汽车，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颠簸，下午的时候，赶去离家数百里的大荔师范报到。一进县城，不，应该说在县城郊外吧，司机停下车，售票员说你到了。我跳下车，头还晕晕的，东西南北尚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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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路人，人家抬手一指，“沿这条柏油路，约200米就到”，谢过，仔细一瞧，路尽头，有一大门，挺破旧的。边走边好奇张望，路左侧，是一黄土操场，靠近国道处，杂草丛生，有一些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在读书。右侧，则是交通局的牌子，旁边紧邻着一栋家属楼。继续前行，到大门口，见一侧墙上，挂一木牌，白底黑字“陕西省大荔师范学校”，岁月侵蚀，有几分沧桑。和门卫一说，他指着前面一座灰色破败的二层办公楼说，去行政办公室报到吧！一进楼门，一群二三十岁的男老师正玩着一个类似台球的游戏，但击打的却是象棋子，桌子也小，嬉笑怒骂，很是快乐。后来，我才知道这叫“呵啷棋”，可惜我一直没玩过，挺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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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接待我的是薛爱民老师，热情坦诚，平易近人，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当然，在以后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中，这印象始终没变。该办的手续办完，也快放暑假了，现在没事，等九月份开学上班。天色已暗，回家已不可能！想到校友智民早一年来这里，不如找他，借宿一晚。可惜到他的宿舍一打听，智民回家了，好在同一楼层的一个小伙热情的邀我住他屋里。他浓眉大眼，机灵帅气，幽默风趣，自我介绍张云峰，小我一岁，也是刚毕业的，学中文的。晚上闲聊，也挺投机，只是这家伙鼾声如雷，我一夜没睡好，他倒是把我的方言记下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学着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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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又跑到高明乡一个同学家里，第一次看到大面积的苹果园，看到院子里堵成小山似的苹果 ，很是惊讶，又住了一晚。第三天一早，赶到韦庄镇，欲乘火车，来的太早，还没售票，百无聊赖，便在雨中游荡。见前面有一小摊，一位老大娘，撑着雨蓬，原来是卖豆腐脑，一张矮方桌，围着三条长凳，我坐下，半天老大娘并不理我，我奇怪的问“怎么不给我舀一碗？”她笑了，赶紧解释“我以为你是来躲雨的，只是坐一会儿”，我嘴里不服的说“我都坐这里了，怎么能不吃一碗？”她一边忙活，依旧含笑说“你也没说要，出门不容易，我也不能硬要你买”。顿时一股暖流涌过，特别是人在异乡，心里怎能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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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了，我进车站，买了票，在候车室，谁知火车又晚点。只能耐心的等，忽然一群穿着深蓝色运动服的少男少女涌进来，看胸口上印着“大师”两字，我断定是大荔师范的学生。等他们买好票，和我一样等车的时候，我问身边的一个个子不高，淳朴敦厚的男生，“你们是大荔师范学生？现在去哪里，我是刚毕业分到你们学校的新老师”。他很有礼貌，很懂事的告诉我，是师范的学生，家是韩城的，他叫杨林，91级6班的，给我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最后他憨厚的笑着说“说不定下学期你教我们”。一语中的，开学后，我果然被安排做他们的代数课老师，只是没有当他的班主任。在后来的日子里，也一直保持着比较深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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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份，开学了，我被安排和邢健住一个房子，邢是我的校友，学美术的，长发飘逸，高高瘦瘦，是那种人海中一眼就可看出的艺术家。本以为不太好相处，没想到邢健是个非常讲义气，正直善良的人。他看我孤独，就陪着我出外散步，到洛河边看夕阳，黄昏，余晖，给河水，草地，庄稼镀上一层金黄，日暮苍山远，思乡心更切。当年的洛河，浑浊不堪，平常就是浅浅的窄窄的一条小河，多雨的时节，也会漫过堤岸，淹没附近的良田，两岸更是萧瑟，少有人影。做梦也没想到，二十年后，这里竟变成了同州湖，变成国家级景区。沧海桑田，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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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我们也一起上街，那时的大荔县城，就是一个大的乡村集镇，很少有楼房。县城里面分成云琪，仁厚里，红楼，埝城等几个村子，和我以前见过的县城差的太大。县城分东西南北四条大街，街两边都是清一色的铺子，房子感觉有上百年的历史，非常的老旧，屋顶上蒿草瑟瑟，房屋四面漏风，似乎摇摇欲坠，晚上都是上一道道门板。奇怪的是，这些店都高出街道一尺多，也许街道本就是下雨时的排水道。还有，他们特别喜欢说自己是国营的，国营照相馆，国营书店，国营药店，国营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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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最热闹的莫过于电影院前面的夜市，夜幕降临，路灯初亮，人潮涌动。有看电影的，有看录像的，附近还有个剧院，不时的演出秦腔或者歌舞。最主要还是吃，每一个小摊前桌边都围满了人，几笼包子，几盘小菜，几份炒麻食，几碗烩面片，几瓶啤酒，就吆五喝六，划拳声此起彼伏。午夜时分，依旧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喧嚣正盛。记得第一学期末，已放假，第二天打算回家，十点多了，天空中雪花飞舞，葆华(也是同一年进的哥们)是文人，突发浪漫之心，邀我骑着自行车，迎着风雪，逛夜市。本以为雪大夜深，没几个人，到了才震惊，灯火通明，空中片片鹅毛，地上人头攒动，人声嚷嚷，炉火熊熊，烈焰灼灼，摊主，食客头上冒汗，衣襟张开，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得意也要尽欢，那一幕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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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大荔的日子，有过惆怅，有过茫然，也有过欢笑，走过的路没机会再走，遇过的人很难再遇，闲着的日子，回忆一下也觉得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