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衣（二十三）

  有人相信日久生情，有人迷信一见钟情。自从上次相亲之后，叶楠这个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子便入了许敏的心。尽管范大妈已经明确转达了消息，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上课时候会走神想她，下课的时候想的更多，他感觉整个人都颓废了。他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也做不到低声下气去求。再说，爱情又岂能是祈求就可以得到的呢？

    什么样的道理他都懂，什么样的道理又都行不通。他第一次感受到单恋的折磨，人说爱情是爱并痛着，但是，他只能感受到痛。是谁说的，所谓爱情不过是你爱他他不爱你，或者他爱你你不爱他。仅此而已吗？母亲看他郁郁寡欢，又忙不迭给他张罗下一场相亲，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挫折的他被深深的挫败感包裹着，让这个深冬更加寒冷了。

    叶楠和方俊杰最终没有一起去爬山。村部来人叫走了他。说是奶奶病的不轻，虽然方俊杰很想和心爱的人一起纵情山水，但是想想从小到大，奶奶的关心，他又不忍心了。只好匆匆和叶楠告别。两个人约定下次再一起爬山。

   隆冬季节，浅处的河水都结了厚厚的冰。孩子们放学后，总是先在天然溜冰场玩耍一会儿才回来。大人们的三令五申，早就被大风吹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人们穿着厚厚的衣服抵御寒冷。

   叶楠的心更冷了。自从上次匆匆一别之后，方俊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说好的一周一封信，叶楠望穿秋水也没有看到。在焦躁不安中叶楠数着他离开的日子，也想想两个人相聚时候的样子，或许，自己会忍不住先给他几拳，或许，自己还是下不了手。那么，问问他总是可以的吧？为什么翻脸比翻书都快呢？

        现在，“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也听不到了，因为村长说天气太冷了，邮递员一家一家跑着太累了，干脆和报纸直接放到村部就可以了。叶楠忍不住去村部看看，桌子上零乱的报纸之下连一封信的影子也没有。叶楠怅然若失的坐在葡萄架下。葡萄的叶子早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父亲闲暇时候早用稻草给它们穿上了一层厚厚的衣裳。所以，它们能傲视冬的冷酷无情。

    起风了，这个季节葡萄架下可不是久坐的好去处。不一会儿风就会穿过衣服来造访你的肌肤，让你体会彻骨的冰冷。

  “是功课太忙了吗？”

   “是生病了吗？”

   “还是奶奶不准他再出来了？？”

    “又或者，他终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用爱情就可以弥补的。”

   ……

   叶楠设计了无数的可能，又好像每一种可能都是在有意无意的偏袒他，爱情，果然能拉低一个人的智商。漫长的冬夜，她辗转难眠。

   数百里之外的方俊杰，也在反思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她怪自己吻的唐突吗？”

    “她怪自己不守信用吗？”那天从三羊河回来，他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病床上的奶奶的确是脸色蜡黄。其实从小到大，说他跟奶奶最亲，却又好像隔着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奶奶很爱他这毋庸置疑，但奶奶的爱里仿佛多出了什么，又缺少什么。特别是爷爷的祭日，奶奶总是又沉默又阴郁。

    方俊杰能做到的便是一天一封信的写，可惜，这些信件就像是泥牛入了大海，杳无音讯。方俊杰很想回家去问问她，为什么这样折磨一个人的心呢？

   但是，他现在分身乏术。临近期末，他有许多功课要去做。因为他知道，要想争取爸妈的支持，必须保证功课不能落下，他需要一个后援团。他持续不间断的写信，寄信，燃起希望，收获失望。周而复始，折磨得他快要疯掉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取出珍藏的毛衣，捧在手心里，感受她的温度，想起她看到自己穿上毛衣的窘迫样子，那么可爱，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惊动了上铺的同学，他睡眼惺忪地把头伸下来，“兄弟，做春梦了？现在是凌晨三点了。”方俊杰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抱着他的毛衣睡着了。

    惆怅几乎成了叶楠的基调了，她时不时去村部看看，又更加消沉的走出来。

   “第三十九天了。”叶楠在心里默默念叨。就算是分手，也该给个理由不是。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人脸的重影。不行，她决定去方俊杰的学校去看看，去问个明明白白。再这样下去，她担心自己会爆发，她担心战火烧着不相干的人。

   宝童看出来二姐的情绪似乎不好，便自动变得很乖了。中午放学回来，他又看到二姐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厨房里冷锅冷灶，家里连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

   “二姐，我饥了。”宝童从厨房转了一圈，回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叶楠。

  “哦，对不起。”叶楠赶紧站起来去厨房给宝童做吃的。

    “二姐，我们学校五年级的语文老师要生宝宝了。”宝童跟在叶楠的身后，“二姐，宝宝是从妈妈肚子里来的，以前娘还说我是挖地窖挖出来的，我信了好几年呢。”

 “二姐，拴住他奶奶说你这是丢了魂了。她有办法治呢。二姐，我晚上放学请范大妈帮你看看哦”。宝童在一边喋喋不休，叶楠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应声敷衍着。宝童看他姐姐一会儿蹙眉，一伙又笑逐颜开，小小的心思里发了愁，盼望着爹爹早点回来好给二姐看病。

     这魂儿，是丢在哪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