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

        隔壁孙老头最近这几个月一直有点不得劲，胃口不太好，吃饭的时候望着桌上的菜，想吃但吃上两口就吃不下了，还老是喘不上气，跟老婆叨叨了几次，老婆也没太在意，因为早前几个月突发的新冠疫情关系，也就一直没上医院去，前几天正好儿子休年假回来，于是就带着孙老头去了趟医院，全面检查一结束，结果情况不太妙，胆管癌晚期，已经扩散到了肝肺，医生说活不了几个月了，住两天院后就回家歇着吧，该吃吃，该喝喝，能医好的都不是死病，既然是死病就不要再去医院医了，白瞎费钱，白折腾人。

        孙老头自己不知道，家里人都瞒着他，怕他压力大扛不住。女儿远在深圳，如果这时候突然赶回家也不合适，所以就编了一个不那么严重的病，白天在医院吊吊水，晚上回家休息，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正常。

        孙老头今年七十八了，说不上很老，小区里多的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他平时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最多在小区四周走走散散步，到广场去看看大妈们跳跳广场舞，到广场旁边的池塘边看看大爷们钓钓鱼，然后回家看看电视，一天也就很快过去了。

        孙老头的老婆姓赵，大家都习惯叫他赵阿姨，孙老头和赵阿姨从来没有一块去散过步，也没有一块去买过菜，他们从不同行，自从孙老头被确诊后，赵阿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照常下楼到小区遛弯，和小区里的大妈们聊天，闲谈时对孙老头的病很不以为然，如果不知道他们俩是夫妻，还真以为是素不相识。

        几十年前，孙老头和赵阿姨通过别人介绍认识，那个时候因为俩人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是所谓的大龄青年，如果还没有对象没有结婚甚至以后没有孩子就好像这人不正常一样，所以俩人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介绍认识后觉得年龄意愿家庭背景都挺般配合适，商量商量就结婚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两位老人当时就像两位过家家的小孩子，临时凑在一起玩游戏，闹着玩一样，一玩四十几年过去了。

        四十几年来，两人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各领各的工资，各洗各的衣服，各买各的东西，各应付各的生活，除了一起吃的三餐饭，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结婚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四十岁，没有结婚，独自在外打拼。儿子三十八，已离婚七八年，有一个女儿，离婚时大概三四岁，当时跟着妈妈，所以自离婚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赵阿姨有时也会唠叨，七八年不见不知道小姑娘长多高了，如果能来看一下爷爷奶奶，一定要给她买一点好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受家庭的影响，女儿极少回家，儿子自从离婚后就外出打工了，也很少回来。

        自私，也许是一种天性，因为爱自己爱得超越了对任何人的爱，眼里心里都没有其他人，或者说从来都只爱自己不爱别人。孙老头无疑将这种天性发挥到了极致。他的工资除了有极小的一部分不得不去满足孩子们的吃喝拉撒以外，其余的都花在了自己身上，他给自己买衣服，买喜欢的东西，将炒股赚的钱买各种各样的保健品，他没有给老婆买过一件礼物，更谈不上给女儿和儿子准备婚嫁的费用，就连自己住的房子都是几十年前单位分配的福利房。这样的人性格还有点孤僻，不大可能有朋友，亲戚往来也少，所以关系简单，生活无趣。赵阿姨性格却懦弱又倔强，年轻时顾及着两个孩子，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瓣花，节省到极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刚到退休年龄就满头银发。年轻时因为孩子小，忍着没有离婚，老了后却早已经习惯，离不离的也就无所谓了，凑合凑合过下去吧。

        孙老头叨叨说不舒服时，赵阿姨根本没在意，看着他天天吃保健品，没想到还吃出个癌症，真是哭笑不得。住院的钱暂时是儿子出的，儿子在外打工收入也不高，还要出女儿的抚养费。女儿单身在深圳独自供房不容易，也不宽裕。赵阿姨因为是企业退休，工资两千多，没有多少积蓄，即便有积蓄愿不愿意拿出来还两说。而孙老头因为近几年股市不给力，自己的投资也赔了不少，剩下的买完保健品也就所剩无几了。唯一不同的是，因为生病，孙老头没有精神出门了，也没有力气自己洗涮，所以赵阿姨接管了洗衣服的杂事，儿子和女儿则接管了买药买补品的琐碎。

        家里钱是没有几个的，而胆管癌这个病又来势汹汹，既然连医生都建议回家，那就这么着吧！谁的一辈子不是一辈子呢？别人的故事说说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