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吞钩鱼

我是一条吞钩鱼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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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表哥送来一条鱼,他笑眯眯地对晓宛说:“刚钓到的,野生鲫鱼,给你晚饭加个菜,红烧炖汤都好吃!”晓宛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她热情地留表哥吃晚饭,表哥挥挥手,说家里还有鱼要处理。

撸起袖子,扎好围裙,地上铺好报纸,明晃晃的菜刀在手,没有半分犹豫,刮鳞,开膛,去鳃,去内脏,一气呵成,鱼尾还在拍打着报纸。

自来水龙头无声地射出水柱,灌入鱼肚,晓宛仔细地撕着鱼肚里的黑膜。“嘶——”手指传来刺痛,晓宛一惊,什么东西?原来,鱼的咽喉下方竟有一只鱼钩!鱼钩牢牢地扎在鱼的肌肉里,周围有点红肿,显然是发炎了。

晓宛找来把锋利的小刀,轻轻地挖出鱼钩。鱼钩长着尖尖的倒刺,已经生锈发黑。把鱼钩扔在窗台前的大理石上,晓宛继续清洗着鲫鱼,心脏却隐隐作痛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就是这条吞钩的鱼。

二十年前,她失去了他。

二十年过去了,他与别的女人的孩子都上大学了,她还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她固执地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幸福了。她心碎、痛哭,后来变成沉默,躲避热闹的场合,拒绝所有亲朋好友安排的相亲,与家庭决裂,甚至,决定独自走完余生。

二十年来,她怨过、恨过、悔过……悄悄地,她喜欢的颜色从白色变成了蓝色,她的一头碎发变成及腰长发——她按他当初的喜好改造自己,梦想有一天,他会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其实,她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头,自己也不该沉溺在这种悲剧里,但她已经不敢再开始另一段感情,因为20年前的那道伤口还没有痊愈。

看着那枚鱼钩,她突然想起朋友对她说的话:“有些刺,有些伤口,越是包扎得严实,反而越不容易结痂,甚至会化脓。

当时,她把这话当成耳旁风。现在,她突然明白,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无论用多少时间、精力去掩盖、曲解,仍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器,就像这鱼身上的鱼钩,已经和肉长在一起,估计时间也不会短,但周围的肌肉还是会红肿、发炎。

如果,当初那条鱼挣脱了鱼钩,当时也许会伤得重一些,流的血会多一些,但只要不伤在要害部位,过个十天半月就会痊愈吧?可是当初的她是一条怕疼的鱼啊!晓宛痴痴地想着,任水流冲刷着手中的鱼。

“我还要继续这种生活吗?”二十年过去了,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就像漫长的黑夜终于迎来了第一颗启明星。

夜幕悄悄降下,晓宛已换上一条红色的曳地长裙。餐厅的玉兰花吊灯散发着朦胧的黄色光芒。餐桌上,黑色的沙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奶白的鱼汤上飘着绿色的香葱沫。一瓶78年的茅台已经启封。晓宛紧闭着眼睛,抿上一大口透明液体,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把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部,直到全身的每个细胞。

慢慢放下酒杯,晓宛一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剪刀,一手捋过那齐腰的长发,“咔嚓,咔嚓……”青丝飘落,一缕、一团、一堆,化成黑色的水潭。

水潭深处,一尾红色的鱼儿欢快地向水面上的光亮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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