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壶

Z先生的太爷在晚清的王爷府里做过奴才,是专门给王爷倒夜壶的。这个差事虽然充满了尿臊味,但是Z先生为此很自豪,他经常感觉良好地自语着,牛B可不是吹的,我的太爷是伺候王爷的,你们的太爷恐怕连王爷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吧。王爷府败落的时候,大方的王爷把夜壶送给Z先生的太爷作纪念。 

    这只夜壶不是茶壶,方不方圆不圆,像个乌龟的样子。茶壶是一个大嘴管进水一个小嘴管出水的,而它,背上只长着一个丑陋的大嘴,王爷的尿液就不厌其烦地从这个嘴里送进去又从这个嘴里流出来,想象起来既别扭又滑稽。

    夜壶是Z先生家的传家宝,爱不释手不足以形容,它几乎和祖宗的牌位等量齐观。Z先生经常想,如果会作曲,他一定要谱一曲《夜壶之歌》,用优美的旋律抒发他对夜壶的尊崇和爱。去过Z先生家的人,都能听到Z先生关于夜壶的种种夸耀,式样是如何别致,色泽是如何丰润,身价是如何不菲。他当然还要顺便对王爷赞颂一番,挥金如土,风流倜傥,有时夸耀过头了,居然说王爷的阳具也很不一般,不同于面庞的白皙,十分粗黑。

    非常奇怪的是,历经百年沧桑,夜壶仍然有一股尿臊味。这期间,Z先生以及Z先生的爷爷爸爸都对它洗刷过无数次,但是不管用。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Z先生的家里尿臊味冲天,像大街上的公共厕所。Z先生很诧异,王爷真厉害,撒的尿也要流“臊”百世?同时又很遗憾,如果没有尿臊味,用它来泡茶招待客人,边喝茶边向客人介绍夜壶的来历,该是多么的满足啊。

    Z先生习惯了那种尿臊味,嗅觉和审美情趣都不类常人。香与臭,美与丑都倒个了。

    比如,新鲜的鱼和鸡蛋,Z先生是从来不吃的,一定要把鱼和鸡蛋放臭了再研究,习性上和屎壳郎差不多。最可笑的是,如果连续几天都是艳阳高照,Z先生就受不了,因为家里的尿臊味淡了下来。就像手机需要充电一样,他一定要去大街上的厕所里呆上半天以做补充。再比如,Z先生的夫人40多岁,体重180公斤,是个肥得惊人的女人,这样的体形实在应该穿一些宽松的衣服,可是Z先生丝毫也不关照夫人的痛苦,非得让她上穿紧身的T恤衫下穿并不流行的健美裤,把本来很凸的地方勒得更加凸显起来。而且,Z先生还要求夫人把眼眉描得不青不紫,把嘴唇涂得通红通红的,看上去整个一个惊世骇俗、胖大无比的妖怪。

    Z先生的不类常人,是他对夜壶的缠绵痴情导致的,Z先生由此获得了一个“夜壶”的绰号。夜壶其实就是尿壶,人们管他叫“夜壶”,任谁也体味到其中的鄙夷和蔑视,但Z先生不以为然。绰号往往能表现一个人本质上的东西嘛,比如NBA里的乔丹叫“飞人”,奥尼尔叫“大鲨鱼”,还有什么样的称谓能表现出这两个人的速度和力量呢?夜壶是王爷的夜壶,叫我“夜壶”,保不齐我有王爷之相呢,说不准哪天我也成为使用夜壶的王爷呢。

    最近,有人不怀好意地撺掇Z先生,说,“夜壶”,中央电视台有一档“鉴宝”的节目,不少人的收藏品经过专家鉴定升值很多,你的夜壶应该拿去让专家们鉴定一下,看看价值几何。这分明是让他出丑的意思。可是Z先生很动心,他决定,拎着夜壶,携着夫人,去京城走一遭。夜壶不一定价值连城,但是,百八十万是值的。再说,和胖大的夫人在电视里共同露个脸,是一件风光无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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