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关湖北孝感的明清史料中,经常会看到一个十分神秘而危险的人物,他就是史料中称之为“楚省逋寇”的邢志廉!
邢志廉,湖广孝感县(大悟县)人,形貌魁梧伟膂力过人。而湖北与河南、安徽交界的广大地区,多为交通闭塞的崇山峻岭,自古以来每逢战乱,当地乡民都会上山筑砦自保。
崇祯十一年,与孝感接壤的河南罗山县,爆发了“吴新宇”领导的大规模农民叛乱。一时之间,烽火梗路、人人自危。原本就深受流寇荼毒的罗山及周边各县,迅速兴起筑砦之风。各地乡绅世族相继上山,据险结寨、招募乡勇。
此后的数年间,河南南部逐渐形成以鸡笼山为核心,以张其伦、廖近忠为首的“五旗兵”;与之毗邻的湖广孝感县,也相应的组织起以三里城为中心,以胡应奎、杨之金为首的“上五旗”。
“上五旗”并非实数,只是一个统称,据《南明史》(钱海岳)记载:
孝感北二百二十里为三里城,与罗山、信阳接。崇祯十一年,孝感诸生胡应奎、杨之金立营万人。部分廖永锡,陈广,邢志廉,万人杰,余冲,黄懋,胡宗俭,陶自立,耿时泰,为‘上五旗’,迭破罗汝才。
此时的邢志廉只是三里城附近,依附于“上五旗”的一个山寨头目。
崇祯十六年初,“闯王”李自成的部队由北至南,势如破竹的迅速占领了包括孝感在内的大片疆域。不甘屈服的孝感民众纷纷揭竿而起,应山县的乡勇在举人刘申锡的领导下,组建起“中五旗”;安陆、应城的乡勇在诸生吴锡番、汪始逵的主持下,组建起“下五旗”。
当年四月,经过秘密会商,上中下十五旗结成攻守同盟,共同宣布“起兵杀贼”!五月初,十五旗招集数万乡勇一举攻克应山县城;五月二十六,攻克德安府城;六月初,收复云梦县城。收到战报的李自成立即调遣大将白旺等人,率领数万精兵间道进剿。十五旗军因为兵力分散、政令不一,结果在青堆山之战中惨遭大败,许多首领先后阵亡。各旗残兵在刘渰(刘申锡之子)、邢志廉等人的带领下分路退往楚北山区。
不久,四川参政夏时亨致仕,返回故乡孝感。为抵抗贼寇,他与同乡进士程良筹,在孝感白云山筑砦立营、招兵买马。与此同时,夏、程二人积极联络各路义军,他们把白云山附近的多支地主武装组织起来,号称“大义营”;又对上中下十五旗残部加以安抚,将他们组建成“忠义营”。夏、程二人还分别派人送密信到武昌和南京,“疏授诸人文武官有差”。
当年十一月,在夏时亨、程良筹的策动下,各路义军接连攻占孝感、云梦。十二月,当他们合攻德安府城的时候,突遭李自成援军的偷袭,义军在内外夹击的情况下,再遭重挫。程良筹等人被擒杀,多股义军溃散殆尽!
崇祯十七年正月,明朝宁南侯左良玉奉命,派遣毛显文、惠登相部前出收复德安府等地。孝感大义营、忠义营随军出征,事后论功,朝廷褒授诸人参将有差。当年三月,崇祯皇帝在北京殉国,五月,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改元“弘光”,各地文武皆授封赏,大义营、忠义营“分领义士授参、游、都、守有差”。
顺治二年四月,清朝英亲王阿济格率领满洲铁骑由陕西追击李自成至安陆。在顺利攻占德安诸县之后,清军对附近各路义军乡兵大行招抚。在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情况下,各寨乡兵纷纷下山投降,大义营、忠义营就此土崩瓦解!部分不愿“剃发易服”的乡兵,在邢志廉等首领的带领下,离开孝感向鄂东山区转移。
当年冬天,河南、湖北、安徽的大部分地区皆为清军占领。迫于形势,在南明兵部尚书张缙彦等人的邀请下,以邢志廉为首的孝感乡兵正式加入到“反清复明”的阵营之中。与之并肩作战的包括黄州的“蕲黄四十八砦”和罗山张其伦的“五旗兵”,而邢志廉部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孝感、黄安、麻城一带。
到了顺治四年冬天的时候,曾经名噪一时的“蕲黄四十八砦”,在清军历年的征剿下屡遭重创,其实力日渐衰微。受此影响,邢志廉和张其伦的势力范围也大为缩小,而粮饷的匮乏也日趋严峻!经过缜密的侦察和磋商,邢、张二人决定采用“声东击西”、“引蛇出洞”之计,在元旦(春节)前后主动出击,以缓解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
当年腊月上旬,邢志廉首先率部洗劫了黄安县的两河口集镇。正当湖广清军调遣兵马前往黄安征剿的时候,张其伦、邢志廉等部却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孝感城外。
顺治五年正月十四日夜,邢志廉率领湖北义军吴本周、朱智明、郑天、彭又玄等部,张其伦率领河南义军张其义、雷应初、赵虎山、詹之伟、吴守纪等部,双方近万人会师孝感。他们首先派出两股乡兵佯攻城外的三岔铺巡检司,等到城内大队清军开门出援的时候,埋伏在外的义军主力全线出击,将毫无准备的清军打的落花流水,带队的孝感典史郎元振当场毙命。击溃清军后,义军迅速占领县城,并俘杀知县郜炳元全家。
由于此次进军太过顺利,诸将决定趁机拿下邻近的云梦县城。云梦到孝感仅四十华里,半夜三更的喊杀声和冲天火光已让云梦的署官们犹如惊弓之鸟。义军还没到,他们就携裹着印信财货逃之夭夭了!
正月十六日早上,当满载而归的义军正在赵寺埠澴河码头搬运粮草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德安府参将贺世虎率部拦住了他们。双方经过一番激烈的砍杀后,义军水陆并进退回山寨,贺世虎因无船只和援兵也无力追赶。
收到战报的清朝川湖总督罗绣锦大为震惊,他急令湖广巡抚高士俊、湖广提督柯永盛,火速调遣重兵进山会剿。
顺治五年二月初,在湖广督标、抚标、镇标以及汉阳、德安等多路清军的连续围剿下,邢志廉部节节败退。在此危急时刻,面对清廷许以的高官厚禄,邢志廉作出断然回绝。他对部将说道“吾辈世世代代皆为大明子弟,安肯数典忘祖委身胡虏?吾起兵以来至今十载,然寸土未复,寸功未立,却连累桑梓屡遭倾覆,廉之无能一致于此!廉虽万死难报故土之恩于万一矣!”说完不禁潸然泪下,“闻者皆为流涕,人莫仰视”!
其后,诸将分路突围,吴本周、朱智明等人杀出重围逃往罗山,邢志廉率领主力且战且走退回大悟山中。次日清晨,在叛徒的带领下,清军攻破徐家寨,邢志廉身先士卒与之混战。最终矢尽力竭,英勇就义!
数日后的二月十九日,在河南、湖广两省清军的层层围剿下,盘踞鸡公山多年的张其伦部也惨遭覆没!
参考文献《南明史——钱海岳》《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孝感县志》《湖北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