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顾忌

  他刚打开门,扑面就有一股酒气。她一进来整个身体就陷进沙发里,屋子很暗,星光灯亮着。她随手把鞋子乱撇在玄关处,短裙下白皙且修长的双腿搭在茶几上,露出少有的莫顿趾,看起来像是天然的艺术品。

  “你在古希腊绝对会被人当成艺术品雕起来。”他说完从橱柜里取出纸杯。

    “少拿我开玩笑了,我留意过那些雕像,都是文艺复兴的产物。”

      她歪着头双手捂着脸目光从指缝间露出,闪烁的眼神让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下。

    “你醉了…”他低头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又怕她打翻,便把杯子挪到了安全的一边。

    “你知道kohhy嘛?我想听她那首经典的…”

    “你说的是小比类卷的《愛よ消えないで もう》 嘛?”

    “嗯,我刚开始来你家,你的书架让我以为你只对学术感兴趣。”

  他调试了一下音响,不一会音乐响起了,他慢慢坐到她旁边,时间一下来到了八九十年代的气氛。

  她听了一会忽然抬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复古的?”

    “没有啊,八九十年代不算老,《公民凯恩》不也有许多人喜欢嘛?”

  她笑了一下说道“我忘了,这方面你是大咖,老怀旧人了。”

  “哪里我连唱片都没有,算不得复古的老司机。”

  “这个年代还有人用唱机嘛?”

  “懂音乐的人,都会有自己的黑胶唱片和机器。再过两个世纪依然存在。就像有人说以后我们会不会完全抛弃纸质书,去看电子书呢?书店会不会倒闭呢?答案是不可能的,未来会更加多元化共存,人们根据自己的习惯和爱好自由选择。可能就是买书的人少了,但纸质书一直存在,书店亦然。”

  “今敏的opus你看过没?”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一直很喜欢他,《红辣椒》是入坑作。”

    “那《峰不二子》和 《AKITE》呢?”

  “相比之下我喜欢峰不二子,它的画风我很喜欢也知道点到为止,而梅津泰臣的作品得辩证着看,其实他是想把人丑恶的一面都表现出来。”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沉默,不想和人多说一句话。一个人为什么非要说话才能活着。”说完她掏出唇膏补了一下。

  “其实沉默与说话是两种生活,人们在几千年的权衡利弊中选择了说话,逐渐形成高级生活,必然得抛弃普通生活的方式。这是我在看1962年拍的《随心所欲》里学到的。”他讲完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

  “我看过,这是Nana和那个老哲学家的台词。我不在乎戈达尔怎么说,我想听听你怎么讲?”她言罢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人能表现许多形式的语言,而嘴巴可以表现两种形式,一种是我们谈话的语言,一种就是沉默语言。其实在中国,沉默语言比张嘴说话更有威力,表达的东西更多。比如上课有人玩手机,老师讲课的时候突然沉默了,玩手机的学生就会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这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在人骨子里…”

    她听着突然留下了眼泪,低头点了根烟。

      这一刻她懂了,他也便不打算细说了,两个人惬意的枕着胳膊斜躺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凹槽陷入了无所顾忌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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