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去市医院太平间看的时候,才知道他身体的下半部分,竟没有了。
黑血浸湿了覆盖在他下半截身体上的白布,那一截看上去像是盖着一堆杂碎,又像是一堆被黑血污染了的冬雪,那么地触目惊心!警察说,一辆卡车,从他的腹部以下,毫不留情地碾了过去……他身体的上半部分却没有一点点的伤,下半部分被完全碾碎了,变成一滩泥血……警察也脸色苍白地说:“太惨了!惨不忍睹……”
哥几个站在冰冷的停尸床边,呆地毛骨悚然地看着那沾满污血的盖布,一动不动。古流不敢看他已经血肉模糊的下半部分,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他头胸的那部分白布: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雪白雪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像抹上了一层浓厚的增白霜。他的头发上还粘着泥灰,双眼微闭着,鼻孔、嘴角和耳朵里都溢着黑褐色的血迹,表情却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嘴角似乎还有些微微上翘。他毫无血色的表情,似乎在嘲笑站在停尸床边的这些朋友,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忧伤和恐惧,惊得古流慌忙丢下白布,重新盖上了他的脸!
他是古流他们哥几个的好朋友崔莱,是个小公司的经理,才32岁,事业刚刚起步不久。就这样突然抛下了妻儿和父母,永远地走了。他的妻子蔡青由于过于伤心,已经变得有些疯傻,他的父母亲由于极度的悲痛,几次晕厥过去,被几个闻讯赶来的亲戚送进急诊室。还有他的岳父母,因为深感女儿的命太苦,也都因为极其悲伤,躺在了医院的急诊室里。
崔莱几个表兄弟,坐在太平间门口的水泥凳子上,迎接着前来瞻仰遗容的人们,另外的一些人,都站在了太平间门外不远处的小花园里。
古流他们哥几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崔莱的家人们,也只能呆在小花园里小声地议论着……偶尔看一眼太平间里的停尸床上那具冰冷而残缺的尸身,脖子里的汗毛便会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发竖。
最晚来的胡兵,是崔莱最要好的同学,他的胆子似乎比别人都大。
他走到太平间的停尸床前,看着床上那堆东西……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突然,他猛地掀开那层布,看了一眼却马上扭开了脸,又迅速把白布重新盖上,捂着嘴巴,立即飞逃到门外的花园里,对着花木丛里剧烈地呕吐了起来。众人见了胡兵的样子,都不觉一阵恶心,早餐在胃里也不住地往上涌,有几个也跟着跑到旁边的绿化丛里呕吐了起来。花木丛里出现了一滩滩的秽物,散发出一阵阵酸腐和酒精的混合气息……
邵军的脸色也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他面色沉重,却掏出一盒中华烟,一连发给了在场的四五个人,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真是太惨了!太惨了!……”几个人接过他发的烟,也纷纷感叹,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胖子徐柳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才感慨地说道:“这人啦,真得看开点……你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没就没了!唉!这……”说着,摇着头,居然眼睛里挤出了点泪来。
金鑫也无比地沉痛地叹息道:“是啊!太可怜了!人一死,啥也没了!”
徐柳叹息道:“是啊,人死了,啥烦恼也没了……”
邵军改了脸色,微笑着打趣道:“你们几位都是有钱人,是得想开点……钱多了有啥用啊?还得有命花呢!哪像我们几个……”
古流在一旁歪着头,抽着烟,听了邵军的话,看看左右,突然轻声问道:“唉?哥几个,他借你们的钱写借条没?”他朝睡在停尸床上残缺不全的崔莱使了一个颜色。一句话问得围拢在一起的四五个人不免骚动起来。
徐柳哭丧着脸,神色懊恼地说道:“不瞒你说,就这事让我着急啊!你说……谁知道会出这事啊?!”他无奈地摊着双手。
古流也十分懊悔,问道:“徐哥,你借了多少?”
徐柳脸色严峻,对大家小声地说道:“ 一万五!”
邵军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轻蔑地说道:“就这么点,你知道我多少?!”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比划着。他极力张开着五指,象一只五指的鸡爪,待众人看清楚并发出一阵惊叹后又说道:“弟兄们!五万!五万啦!那可是我一年的本钱……”他夸张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感动在场的朋友,众人都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瘦子连萧故意打趣道:“老兄,这五万是不是在嫂子面前无法交代了?我看是老兄你在外头包的娘们用了吧?现在赖到他头上,来个死无对证吧?”众人听了都纷纷笑了起来,忽感觉这儿不是玩笑的地方,又生怕旁边的死者亲属怪罪,忙又压低了声音。
邵军佯装生气地踢了他屁股一脚,轻声骂道:“你再胡说!我……”众人又轻声嘻嘻笑了一回。
古流满怀心事地说道:“哥几个,这借的钱又没借条,找他老婆……这……蔡青会认帐吗?”
徐柳问他道:“你借了多少?”
古流答道:“ 两万。”
不待徐柳开口,邵军骂道:“你狗日的也太小气了!当初,就你和胡兵跟他关系最近,走得最亲!你们俩可没少吃他的喝他的吧!想不到你……居然只……”
古流争不以为然地辩白道:“咋了?!两万也是钱!我一不偷二不抢,那也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嫌少啊?嫌少别借啊?!”他的嗓门越来越大,最后的那句话,仿佛连停尸床上的死人都要被他惊醒似的。
连萧赶忙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小声点说话。
古流却又说道:“再说了,哪次少的了你们几个?!……你们没吃他的?!没喝他的?!”众人听了,都不免低了头抽着烟。
金鑫忙转移话题,便摇着头叹道:“想想昨晚哥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多热闹啊!”他弹了弹烟灰,看着太平间门内的停尸床,做深思状,似乎在回忆昨晚哥几个的快乐聚会。
这时,一个女人的哭声传来,由远而近,围拢在一起的众人都闻声望去。
一个约40多岁的女人被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搀扶着,一路哭着直奔向太平间。崔莱的堂兄弟在太平间的门口哭拜在地,又死死地抱住她,坚决不让她进去看一眼崔莱的尸身,生怕崔莱的惨样吓坏了他的干姐。
女人几次试图挣脱几个年轻人的围堵,却没有成功,只得站在太平间门口痛苦着,哀嚎着:“兄弟啊!我的好兄弟啊!你们咋不让我再看他一眼啊!”几个年轻人极力劝阻着她,宽慰着她,却无济于事。
一个年轻人流着泪说道:“大姐,您别太伤心了!人死可不能复生……您自己还要保重身体……”
女人哭了一会儿,便渐渐止住了哭声,问道:“崔杰!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崔杰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昨晚还好好的……警察说,早上他骑摩托车,不知道怎么的,在红绿灯路口直行,大卡车右转弯,就那么……那个肇事司机说根本没看到他……” 古流和众人听了他们的对话,都不觉心里又一阵恶心。女人又痛哭道:“我的好兄弟……”见她哭得花枝乱颤,梨花带雨,几个年轻后生也陪着落泪。
过了一会儿,女人问道:“崔莱爸妈和蔡青人呢?”
崔杰满脸泪痕地答道:“都在急诊室呢!蔡青一下子就疯颠了……” 女人立即头也不回地往医院的急诊室奔去。
金鑫轻蔑地看着这个女人,问哥几个道:“你们说,这女人是来干嘛的?”
邵军往脚下的水泥地上“呸”地啐了一口痰,轻声骂道:“她能有什么好事,榨干了崔莱,还想榨干他们全家呗!……还干姐呢?”
连萧摇头惋惜道:“我就不明白,这女人,要人品没人品,要品味没品味……崔莱咋会和她拜了干亲?”
徐柳挖苦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连萧听了,忙用脚踢了他屁股一下,徐柳忙躲闪开了。
邵军看着女人的背影说道:“这做保险的女人也不简单,离了婚,还带着一个孩子,能把崔莱哄得团团转,可见不是一般的货色……”
徐柳不解地问道:“这话怎么讲?”
邵军答道:“崔莱是什么人?!他可是十分精明的一个人,平时你看他啥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你想,凭一个做保险的,离过婚的,既没钱,又年老,又没地位!……能把他哄住了!可没那么简单……”说着,不住地摇着头。
他见众人还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的,便又说道:“你们看!蔡青上班,一年也有十万八万的收入,崔莱的公司一年也赚好几十万吧!他向哥几个都借过钱吧?我估摸着,这大半年,少说他也借了有一二十万了,他今年公司的规模没扩大,业务也没改变,又见他买房置地的,他一家人生活也还那样,可他的钱呢?用到哪儿去了?”
徐柳晃着胖脑袋说道:“这谁知道?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看,你也未必全知道究竟!”
上完厕所回到人群里的胡兵,早听了几个人的议论,便说道:“告诉你们吧,你们都别乱猜了,人家是崔莱同母异父的姐姐!”他继续压低了声音,对众人说道,“这女人叫刘秀琴,才36岁,是崔莱妈在嫁给他爸爸以前生的女儿,现在也离婚了,还带着一个儿子。这女人的命也不好,儿子去年得了白血病,都是崔莱帮着花钱给他治病,借你们的钱都是给她儿子治病用了……这事都瞒着蔡青呢,咱们可不能在她面前说出来。再说了,现在咱也不能提钱的事,不是吗?”众人听了实情,都不觉有了羞愧之意,邵军更是面露尴尬。
金鑫问胡兵道:“这孩子的白血病很严重吧……你也借钱给他了?”
胡兵道:“这孩子得的是急性,去年在苏州做骨髓移植,听说花了50万,都是崔莱花的钱……我还借了15万吧。”众人都不由得惊叹起来,听他继续说道:“可没想到,手术不成功,今年春天,又反复了,孩子没救过来,还是死了……”众人听完又不免一阵的感叹,古流也连说可惜!遗憾!胡兵离了众人,往太平间走去。古流几个也只得在后面跟着,来到太平间的门口,各怀心事地看着停尸床上的那张被黑血浸染覆盖着半截死人的白布。
古流等人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正盘算着,担心借给崔莱钱的事。然而,面对此刻崔家的惨痛情形,的确不是哥几个开口要钱的时机,须等到崔家料理完事情以后再说。几个人一时想离开,又想到以往和崔莱经常在一起吃请,又怕显得太不近人情,便觉不妥;可不走,呆在这儿却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看着那些伤心的人们,徒增烦恼,颇有些为难,正各自打着盘算,踌躇着。一辆自殡仪馆开来的灵车,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灵车停在了太平间的门口,下来两个身穿蓝色长褂的中年人,抬着一张铁板担架进了太平间。他们把担架平放到停尸床上,和崔莱的表兄弟们交代了几句,便动手准备把尸体抬上担架。众人都不敢伸手帮忙,只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俩麻利地把尸体身上的带血的白布顺势往左一拉,又往尸身下一掖,崔莱的雪白的右胳膊便露了出来。死者手腕上一串佛珠映入古流的眼睛,佛珠惨淡的黑色光环在白纸般的胳膊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扎眼,犹如一把利剑,扎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那个中年人把那只胳膊又塞到白布里,把尸身又顺势往右一翻,便把尸体裹紧了。又用一张白布盖到尸体身上,用同样的方法把尸体裹好了。两人四只手一起用力一提,便把尸体挪到了旁边的铁皮担架上,一前一后抬了,上了灵车,关了门,开走了。众人仿佛一下子被解放了似的,都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古流却呆在那里一动也没,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游荡。
前年春节,是古流的小厂经营最困难的时候,供货商在他家门口讨债,他被逼得不敢回家,在崔莱家躲了一个多月,就连大年三十晚上都没敢回自己家,老婆也被迫躲到乡下去了。后来,崔莱又借给他15万块钱,才让他重新恢复了生产。后来,他在还钱的时候,送给崔莱一串佛珠,说保佑他好人有好报,发大财。就是那串佛珠……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崔莱真诚而开朗的笑脸……他开始自责起来,自己为了区区两万块就……,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邵军在前面对他喊道:“古流!古流!你咋了?还不走?” 古流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的眼睛里含着泪,对邵军说道:“你们先走,我待会儿要到急症室去……”
邵军问道:“去干吗?这人都死了,还有啥……”见古流的脸色十分苍白,眼里有泪,觉得有些不妥,便没说出人走茶凉的话来。
众人见他动了情,也都有些同感似的,都说道:“我们都去看看吧!”
几百米的路,众人走的很慢,古流觉得脚步越来越沉,泪水不知不觉地溢出了眼眶,金鑫见了却笑道:“老兄,咋还流泪了?从未见过你动过真情啊?怎么?舍不得了?”
古流擦了眼角的泪,说道:“崔莱,是我的好兄弟!他当初对我有恩!”
金鑫听了不知其所以然。古流便把前年的事情对大家说了。众人听了不由得都叹息了一会。邵军听了,似乎也感悟到了什么,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胡兵在身后说道:“崔莱仁义,咱可不能忘了人家当初的好!”说得众人都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老年丧子的崔老汉躺在急症室的病榻上,胳膊上输着液,亲戚们都守在病床前。众人从医生那儿得知,蔡青和崔母已经进了ICU病房,崔母病危,心里都不由得再次紧紧地拧了起来。胡兵来到病榻前,抓住老人的双手,极力安慰道:“大伯,您别太伤心了,您的儿子没了,今后,我们都是您的儿子……将来给二老养老送终!”老人看着胡兵身后纷纷点着头的众人,老泪纵横,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古流红着眼说道:“崔伯,您放心,今后我们会想崔莱一样地孝敬您的!”老人流着泪,点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儿子!儿子!儿子……”医生进了病房轻声说道:“老人太激动了,心脏出了问题,家属暂时不要再刺激他了,刚给他用了镇静剂,让他休息一会儿吧。”众人只得出了病房。
一个身穿乳白色风衣,手拿话筒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肩扛摄像机的小伙子匆匆忙忙的来到急诊观察室门前,和胡兵几人差点相撞。众人都认得,这个女人是市电视台的著名记者方非。只见他俩挤过人群,直接来到崔老汉的病榻前,并没有先开口问话,而是面对着摄像机站好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花围巾,接着就让年轻的摄像师准备开机录像。
胡兵几个立刻明白了记者前来的原因,赶忙都进了观察室,来到崔老汉跟前,拦住了两个记者,很礼貌地问道:“你们好!记者同志,请问你们这是?……您是方非吧?” 方非笑着答道:“是啊!……我们在录节目,您有什么事吗?”
胡兵道:“我们都是这位老人的亲属……您录节目我们不反对!但是,现在老人的情绪很不好,能不能……”
方非并未在意胡兵的意见,她指挥摄像师调换了拍摄的角度,把镜头对准了躺卧在病榻上极度悲伤的崔老汉,甩了一下头,又用手指理了理稍显凌乱的披肩秀发,对这镜头命令道:“开机!”
只听她表情淡定地对着镜头说道:“各位观众,我是记者方非,现在为您做现场报道。
今天早晨六点,在130国道鞠姚段1365公里处发生一起车祸,一辆红色摩托车撞上了一辆蓝色电瓶三轮车后逃逸,这次事故造成一名72岁的老汉,颅脑损伤,目前正在我市第一人民医院颅脑外科抢救。据我市第一人民医院颅脑外科的主任顾主任介绍,事故造成老人大面积颅脑损伤,颅内出血,颅骨骨折,目前伤势严重,生命垂危!据目击者称,肇事摩托车系一辆号牌为Xd386的红色本田125踏板车。记者调取了现场的路口监控,证实了这一说法。据交警透露,这辆摩托车肇事后,意图逃往市区,在我市的京华大道和林华东路的十字路口再次发生车祸,于一辆牌号为xf542de 大型卡车相撞,致使肇事摩托车司机被当场碾压死亡。我现在我市中医院,在我身后的,这位躺在病榻上的老人,便是哪位肇事摩托车司机的父亲崔清泉老人。现在,我将对老人做一次现场采访……”说着,便把话筒对准了病榻上面部已开始扭曲的崔老汉。不光是崔老汉,连在场的胡兵、古流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没想到事情的经过居然这么离奇……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崔莱肇事逃逸?!记者们是不是搞错了!
崔清泉听着她的话,先是一阵惊愕,面色渐渐苍白起来,继而又目瞪口呆!突然,他脸色铁青,坐了起来,顾不得自己正在输液,狂怒着,拼命挥舞着双手,想要去抢话筒,大喊道:“你们!你们!血口喷人……”崔清泉的亲属也大喊道:“你们!你们!诬陷好人……”方非吓得赶忙闪躲到一边,在一边忙碌的护士和胡兵、古流及崔老汉的几个亲属赶忙上前劝阻老人,把他按到床上,邵军等人把方非和摄像师拉出了急诊观察室。
观察室门外,满腹疑虑的邵军双手比划着,问方非二人道:“记者同志,你们……你们刚才……刚才说得都是……都是真的?”
方非显然对刚才的采访很不满意,一脸的沮伤和失望,对邵军的质疑显然也很不高兴,一脸的严肃,继而说道:“这位先生!这……当然是真的!你以为呢?!我们可不会无凭无据的就来采访!这是直播,面对着几百万的观众呢!我们要对观众负责,要对人民负责的!”说着,冷峻地一甩头发,披肩秀发随风也飘扬了起来。她稍稍镇定了一会儿,对年轻的摄像师说道:“咱们还是去找大夫了解情况吧!”说完,便带着摄像师像一阵风似的进了医生办公室。
胡兵和古流二人也来到了门外,想问刚才的事,见几人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模样,便也明白了一切。
医院的急诊室大门口对面的花台上,古流等人都挨排地坐着抽烟,都心事重重的看着那个记者方非和摄像师又在大门前录像,一时间对她也都没了往日的好感。感觉她原先在电视上严肃认真的模样现在看来却有些像这急诊室门前花台里的月季,鲜艳而冷酷,甚至有些残忍。古流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道:“妈的!真不知道这叫什么事!”他不知道该骂谁,是骂这几个朋友,还是骂自己,还是……抑或是这个女记者……
昨晚子夜,邵军和徐柳真不该劝崔莱那最后一杯酒,要是他少喝那杯酒,可能不至于发生今天早上的悲剧……他心里懊恼地暗想着。
邵军叹道:“这事啊,不知道前因后果,还真没有发言权……你们说!谁会想到这事竟然这样的……鬼也想不到!”
胡兵正闷头抽着烟,听了他的话,不屑地冷笑道:“你老兄也有这个感觉?”
邵军听出了他的话里带有讥讽的意思,反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胡兵依然冷冷地说道:“我没说你说的不对!”口气里却带有怨恨。
邵军立刻感到胡兵话里带有埋怨,反唇相讥道:“胡兵,你们什么意思啊?你们这是在怪我?”众人都不说话。
胡兵不为所动地仍旧冷冷说道:“人都死了,我们还能有啥意思……”
邵军变了脸色,他站了起来,转身环顾着在场众人说道:“怎么?胡兵,这人死了,是因为我一个吗?你们都没责任吗?”
徐柳听了,也很是生气,起身驳斥道:“唉?!邵军!你这话啥意思?什么叫我们的责任?”
邵军不理会徐柳,却指着胡军质问道:“姓胡的,我知道你啥意思!你不就是说我不该让崔莱请客吗?!不该喝那么多酒嘛!有本事……有本事你们一个个都别去啊!”
古流听了,也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说道:“邵军,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喝酒,他会请咱们?!你还喝到半夜……到现在我酒还没醒呢!”他又拍着手掌对大家说道,“你们说,崔莱他酒量多大?其实他早就醉了……你们说,都大半夜了,还喝了那么多酒!他一大早就骑车出门,这不出事才怪呢!”
一席话说得邵军顿时语塞,张口结舌地把脸涨得通红。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辩白道:“喝酒怎么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喝的!你们都在场!喝醉了不要开车嘛!又不是我让他开的车……”
连萧也站了起来,说道:“姓邵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么说还是人家崔莱的不对了!是我们大家的不对了?!他现在人都死了,你倒想没事人一样撇得一干二净的了!”
邵军冷笑道:“哼!死了好!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让你们谁也讨不到钱!”
胡兵再也忍不下去了!忽地站起来,骂道:“邵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崔莱和我们都瞎了眼!白交了你这个……!”最后的两个字他没说出口。
邵军满不在乎地冷笑说道:“咋了?我怎么了?傻了吧唧的……老子从来没把你当朋友!”
胡兵怒不可遏地冲上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挥舞着拳头,对他大声呵斥道:“狗日的,你再说一遍!”众人赶忙上前把他俩都抱住了,拉扯开了,生怕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招来警察或者围观群众,影响非常不好。
邵军却毫不示弱,使劲挣脱开众人的手,疯狂地大喊道:“老子不怕你!老子就要说!你个傻逼!傻逼!”他面目狰狞地用手指指着众人喊道“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傻逼!”
众人听了这句话,纷纷丢开胡兵,狂怒着朝他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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