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元曲35 (九首)

        孙周卿,生卒年不详,古颁ban(今陕西彬县)人。或谓其为古汴(今河南开封)人(孙楷第《元曲家考略》)。曾流寓湖南。今存小令二十三首。

【双调】蟾宫曲•自乐

        草团标正对山凹,山竹炊粳,山水煎茶。山芋山薯,山葱山韭,山果山花。山溜响冰敲月牙,扫山云惊散林鸦。山色元佳,山景堪夸。山外晴霞,山下人家。

注释:1,草团标:草屋,茅棚。2,炊粳:烧饭,粳,粳稻米。3,山芋:番薯。4,山溜:山泉,山溪。

        译文:山上修建的茅草屋正对着山凹,用山间野竹烧饭,山间的泉水煎茶。番薯、山韭菜、山果等都采自山中。溪水清澈见月,白云低垂贴林可惊散林鸦。诗人住在山上,吃在山上,欣赏着青山绿水的自然风光,山外是蓝天白云,山下有庄户人家。

        解析:这一曲所描绘的都是简单的场景,却句句不离一个“山”字。山野小地,本来就是文人雅士最适宜的隐居之所。作者却并不只是形式上的“隐”,而是心性所归,真心想回归山林,追求怡然自得、物我两忘,享受山林的快乐生活。

        顾德润,字君泽(一作均泽),道号九山(一作九仙),松江(今属上海)人。曾任杭州路吏。曾自刊《九山乐府》《诗隐》在市集售卖。现存小令八首,套数两套。

【越调】黄蔷薇过庆元贞•御水流红叶

        步秋香径晚,怨翠阁衾qin寒。笑把霜枫叶拣,写罢衷情兴懒。几年月冷倚阑干,半生花落盼天颜,九重云锁隔巫山。休看作等闲,好去到人间。

        译文:深秋之夜难于成眠的文人独自在花园的曲径上徘徊,翠阁看似华丽实质却潮湿寒冷。无意间捡起地上带霜的枫叶随手把玩,忽有所悟,于是题诗叶上,倾诉胸中淤积的苦衷。几年来科场失意的悲哀,半生盼望君王龙颜开恩,就像是在九重深山又隔着巫山,仕途渺茫。只能等闲处之,随俗人间。

        解析:曲子前面四句是叙事,“步”“怨”“笑”“拣”“写”等几个简单的动词,将主人公的一举一动勾画得十分生动具体,画面感很强。曲子的后面是抒情,“几年”三句写出了主人公多年来的“衷情”,“休看”三句写的是“性懒”。整首曲子前后呼应,结构感强,可谓神形兼备。

        曹德,生卒年不详,字明善。曾任衢qu州缉捕,避于吴中。数年后伯颜失势,方返回大都。所作散曲风格华丽,而又不失自然本色。《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十八首。

【双调】清江引

        长门柳丝千万结,风起花如雪。离别复离别,攀折更攀折,苦无多旧时枝叶也。

        长门柳丝千万缕,总是伤心树,行人折嫩条,燕子衔轻絮,都不由凤城春做主。

        译文:长门宫外的柳条千行万行,微风中柳絮如雪一般白。行人次次离别时,把折柳反复相赠,再次相送时,苦了柳树已不剩枝叶可让人相赠。

        长门宫前的柳条千缕万缕,总引起我的嗟伤。行人任意把嫩枝攀折,燕子衔走了柳花飞向远方。京城的春神又作得什么主张?

        解析:根据元史记载,元顺帝的时候,太师伯颜居功专权,幽禁并杀害了当时的皇后。曹德作《清江引》二首讽刺这件事,并且将其张贴在京城的午门之上,结果遭到伯颜通缉。作者采用双关的艺术手法,用“长门柳”暗喻皇后,“凤城春”暗喻元顺帝,恰到好处地讽刺了太师伯颜。

【双调】庆东原•江头即事

        低茅舍,卖家酒,客来旋把朱帘挂。长天落霞,方池睡鸭,老树昏鸦,几句杜陵诗,一幅王维画。

        译文:低矮的茅舍,挑着酒幌,一位客人走入小酒店中,店主挂起朱帘,使得客人能够边饮酒边欣赏窗外景致。从茅屋窗口望出去,只见池内风平浪静,鸭子正在安稳地睡觉,老树的枝丫上栖息着黄昏时归巢的乌鸦。眼前所见,似乎是杜甫诗的意境,又像是一幅幅王维笔下的山水画。

        解析:作者因为得罪权贵,逃到吴中僧舍里隐居,在这里远离政治、亲近自然,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从这首小令不难看出,作者怡然自得、乐得自在的心境。有如此美景相伴,生活中处处充满着诗情画意,可谓一大乐事。

【失宫调】三棒鼓声频•题渊明醉归图

        先生醉也,鱼子扶著。有诗便写,无酒重赊。山野调欲唱些,俗事休说。问青天借得松间月,陪伴今夜。长安此时春梦热。多少豪杰。明朝镜中头似雪,乌帽难遮。星般大县儿难弃舍,晚入庐山社。比及眉未攒,腰曾折,迟了也,去官陶靖节。

        译文:先生我喝得醉了,仆童好好地搀扶着。有诗马上就写,没有酒喝就再去赊。山声小调想要唱一些,那些俗事咱不说,且向青天借一些松间的明月,陪伴俺度过今夜。长安城里这时候春梦非常热。多少英雄豪杰,一天过后明天早晨的明镜中就白发如雪,那么点儿的乌纱帽实在难遮。多少可怜的人,星星大个县官也不能舍,晚年则才想着要出家入什么白莲社。等到你加入白莲社,腰也经过多少次地向人折,一切都已经晚了迟了许多。看看,那才是抛弃乌纱帽的陶靖节。

        解析:整首曲子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描述了三类人:一类是归隐之人,他们自得其乐地生活着,有着作者所向往的自由与豁达;第二类是官场权贵之人,做着黄粱美梦,却不知尘世间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第三类是尚且没有得志的小官,舍不得丟弃官位,最后落得晚年怨恨的下场,作者劝诫他们不如学习陶渊明早点归隐山林。

        高克礼,字敬臣,号秋泉,河间(今属河北)人。与乔吉交厚,作品工巧。《全元散曲》录存小令四首。

【越调】黄蔷薇过庆元贞

        燕燕别无甚孝顺,哥哥行在意殷勤。玉纳子藤箱儿问肻,便待要锦帐罗帏就亲。唬得我惊急列蓦mo出卧房门,他措支刺扯住我皂腰裙,我软兀刺好话儿倒温存。一来怕夫人情性哏gen,二来怕误妾百年身。

注:哥哥行:官家公子。

惊急列:惊慌,急忙。

措支刺:张皇失措。

软兀刺:软软地。

性情哏:性情狠。

        译文:婢女燕燕奉命伺候小公子,小公子有意讨好燕燕。取出“玉纳子”与“藤箱儿”送给她作为定礼,并猴急地就要在房间里就亲做爱。吓得她扭身往卧室外逃跑,他张惶失措扯住了她的腰裙,她只好用软拖的方式:“好话儿倒温存”。一来怕惊动老夫人再刁难她,二来怕吵闹声传出去坏了她一世的名声。

        解析:这首小令借用了关汉卿杂剧《诈妮子调风月》中的女主角燕燕的形象,从中截取了一个小片段,稍加修改,旧瓶装新酒,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在邪恶势力下,尽全力保护自己的柔弱女子形象。

        王仲元,生卒年不详,杭州(今属浙江)人。与钟嗣成有交往。所作杂剧今知有《于公高门》《袁盎却座》《私下三关》三种,今皆不传。一说《私下三关》为无名氏撰(明代朱权《太和正音谱》)。《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二十一首,套数四套。

【中吕】普天乐

        树杈枒,藤缠挂。冲烟塞雁,接翅昏鸦。展江乡水墨图,列湖口潇湘画。过浦穿溪沿江汊,问孤航夜泊谁家?无聊倦客,伤心逆旅,恨满天涯。

        译文:老树枝桠横斜,藤条纠缠牵挂。边塞飞来的大雁冲破寒烟,昏鸦成阵接翅而飞。像铺展开的一幅江乡水墨图,像陈列着的一幅湖口湘画。过浦穿溪沿江而行,不知今夜停泊在何处。一个寂寞无聊的倦客,独宿客店中暗自伤心,怨恨之情充满了这万里天涯。

        解析:此曲前面六句写景,既有细腻的景色描写,又有大气的场景呈现,给读者展现出一幅难得的山水画,体现出朦胧的苍凉美感。后面五句是抒情,抒发了作者浪迹天涯、漂泊无依的羁旅愁情。

        吕止庵,生平事迹不详。现存小令三十余首,套数四套。

【仙吕】后庭花

        西凤黄叶疏,一年音信无。要见除非梦,梦回总是虚。犹兀自暂时节相聚,新近来和梦无。

        译文:又到秋风扫落叶的日子,一年来,亲人外出没有一点音讯。要见到亲人除非是在睡梦里,可梦醒之后终归是虚无。梦虽是虚,总算还可以和亲人短暂相见,可是近来,连梦也做不成,思到深处,无法入眠。

        解析:吕止庵的这首小令写的是相思,但也写到了梦,更写到想梦而梦不到的心理状态,在叙述上层层递进、层层剖析,将主人公整场相思过程中的心理状态描绘得十分传神。

【仙吕】后庭花•怀古

        功名览镜看,悲歌把剑弹。心事鱼缘木,前程羝触藩。世途艰,一声长叹,满天星斗寒。

        译文:在满天星光的夜晚,老者拿镜自照,朱颜已老,功名未就,报国无门,宝剑空弹悲歌伤怀。想到自己理想难以实现,前程就像羝羊角触在篱笆上,进退不得。长叹了一声,世途艰难啊!满天的星斗都为之寒心。

        解析:一个“悲”字既道出作者心中的无限悲凉,也奠定了全诗的感情调性。“剑弹”引用冯谖xuan典故,作者借此来写自己的仕途充满坎坷。揽镜自照,回望自己仕途不平、怀才不遇、功不成名不就,一股悲意便油然而生。“满天星斗寒”则是写作者在漫漫寒夜里,心境因绝望而愈加寒冷,就连看着满天的星斗也觉得寒冷,这种将感情投射入景物的写法,充分表现了自己因怀才不遇,壮志未酬而悲凉绝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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