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吵下去
1. 周末危机
又是一个周六的早晨,出租房里,我与馨茜都醒着,但都没有起床,也没有说话。我心里默念:“不要再循环了,不要再循环了……”。但是,最终,还是馨茜忍不住了,扔出一句:“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心里。”
“又怎么了?”
“就是不舒服。”
“唉……”
漫长的一天又来了……
每当此刻,我总会想起之前的种种吵架场景,一件一件,历历在目。而且,一吵一天,不吃早点不吃午饭吵来吵去;一摔两件,摔过铁锅摔过瓷杯一人一件。尤其是周末,不用上班,就可着劲儿的吵。但具体当时吵的什么内容,过后都不记得了。吵得两个人都有了梅核气,吵得我撞墙后被送上120,吵得馨茜日渐消瘦……但奇怪的是,两个人吵完闹完,周一又貌似回到了正常轨道中。如此周而复始,彼此心力憔悴。
2. 从学校到社会
我与馨茜都是独生子女,而且是高中同学,来自西北5线小城市。在那个青春懵懂期,分不清爱与喜欢的年纪,馨茜觉得我学习好、人品好,我觉得馨茜有思想、有品位,彼此在高中时期建立了隐隐约约的引力关系。学生时代真的很单纯,复杂的东西也许只有解析几何与受力分析。
高考结束,我少估了70分,万念俱灰,选择了省内的大学。馨茜没考好,复读了一年,后来在家人的指导下,选择了南京的一所大学。此后,彼此的磁感线若隐若现。直至我大四,她大三,两人开始重拾旧日情怀,各抒往昔爱慕。终于,在五一长假期间,我新买了一身衣服,踏上了东进的绿皮车,奔向憧憬中的美好。
这确实是一个大城市,我终于见到了课本中描述的沃尔玛超市,体验到了新闻上报道的地铁,见到了电视中的河岸广场。甚至,我终于明白了小学优秀作文集里为什么说“6点(下午)刚过,路灯就亮了”。凝望着遍地的钢筋混凝土森林,感受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打量着橱窗中五位数价格的商品,我莫名的对这个城市有了好感。同时,馨茜也陪着我,游历着这个城市,品尝着不同美味,吹着悠悠的晚风,沉浸在五光十色的广场。那一晚,馨茜第一次夜不归宿,但两人都没有过界,彼此相拥着说了很多很多……
终于,在毕业前,我写了一封5页的家书,但只陈述了自己的理想,对恋爱的事,只字未提,然后卷着铺盖一路向东。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家里已经在准备给我进事业编了,而且一个亲戚也打算给我介绍一个公务员家庭的女孩了。结果,我完全没有按照家里设计的路线,毫无规划的匆忙开启了自己的社会生涯。
其实,我父母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一向乖顺的我怎么会突然间就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孩子大了,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试试吧,也许孩子试过了,就回来了呢?
我真的来了南京,馨茜自然喜出望外,和父母汇报之后,一边带着我适应南京的生活节奏,一边帮着我分析每天面试的得与失,还给我办了一张很吉利的手机卡,想着让我有个好的开端。她说那张手机卡的卡费是30元,后来我才知道是100元。不过,我是双外生(外省生源、外省户籍),那个年代,这种情况,连公积金都有文件支持公司可以不给交,更何况其他待遇,总之工作不是很顺。再加上工资也不高,我只能和家里说了实情。还好,家里表示支持。如此,我才能基本立足。
3. 恋爱≠结婚
就这样过了一年,馨茜毕业了,而我和馨茜都还想继续在南京发展。期间,双方父母也都借着旅游或出差的名义,分别来南京看望过我们。当然了,重点也是互相了解一下。好在初期彼此家长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们都说“你们觉得好就好”。如此,既然想长期待下去,租房总不是个办法。可是那个时候,偏偏又赶上举国上下都在炒房地产,行情是天天看涨,有的老旧二手房比新房都贵。就感觉今天不买房,明天就买不起房。《蜗居》就是当时的写照。尽管说男方买房是常理,可是这个常理真的不适用于我家。馨茜懂事,开始偷偷给家里打电话,想办法做家里的工作,计划与我家共同买房。
“妈,我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你啊,什么时候放假?车票好买吗?”
“嗯,已经买好啦,放心吧。嗯……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
“什么事啊?”
“我想留在南京发展。”
“那必须的啊,要不我们一开始送你去南京干吗啊?”
“知道知道,您跟我爸高瞻远瞩呗。”
“别商业互捧,说,什么事?”
“我想买房。”
“买房?”
“对啊,您想啊,我既然要长期发展,租房总不是办法啊。这租金一年一年的,不少钱啦,都给房东了,心里不舒服。”
“就算是买房,那也是他们家买啊。”
“他们家没钱啊。”
“咱们家有钱啊?”
“哎呀,妈,不是都让咱们家出,一家一半。”
“凭什么?这是他们家说的?”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不行!”
一开始她家怎么都不同意,她家表示连对方家长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能把女儿和财产轻易交出去?这话想想,没毛病。然后,天真的我们,就开始策划了一场双方家长的见面会……
4. 婚姻是一场三个家庭的合作
趁着过年回家,我和馨茜把要在南京立足的想法,以及南京的发展,分别告诉了家里,并希望家长们能到南京亲自考察一下,尤其是房地产行情。为了此事,年后,双方父母都到南京了解了一番。结论是:无论是我父母,还是馨茜父母,都无力在南京单独买房。于是,双方家庭计划各出一部分首付,然后共同还贷款。为了此事,双方家长还到彼此家里,不断深入沟通具体事宜:在哪个区买、买哪个楼盘和买什么样的户型等等。可是,馨茜父母的经济条件、文化水平和思想意识都要高于我父母,很多想法都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再加上买房这样的大事,本身就要考虑很多细节,所以一开始就弄得大家不很愉快。而且我父母又错估了自己的能力,信誓旦旦的承诺了首付比例,但却没有如约按比例拿出相应的首付。原本我爸妈的想法是,家里的积蓄是一部分,再找亲戚朋友借点,不够的话再从银行贷点款,应该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借钱根本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容易,他们总感觉之前帮助过这家,又帮助过那家,人家总得感恩吧,但事与愿违。而贷款却又贷不出来,原因是我父母所在的厂子欠了多家银行的钱,银行不给贷。所以,他们也成天一边抱怨着,一边忧伤着。
但是,可想而知,对于房价节节攀升的那个时间段,这样的结果无疑又进一步升级了两个家庭之间的信任危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三个家庭的合作,是我爸妈家、馨茜爸妈家和我与馨茜日后组成的家庭之间的一场合作。而刚毕业的两个小年轻,一步入社会,就要面对这样的难题,根本协调不过来。毕竟,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三家人的事。于是,两个人,除了吵,就是摔。感情上的裂痕,一道深似一道。但是,就这样互相伤害着,谁都不想放弃。两个人都是初恋,都不愿只是玩玩就算了。然后,彼此变得都很敏感,别说有事,就算没事,稍有不慎,都会引爆争吵,吵到连自己都佩服自己对于吵架的执着和耐力。双方父母也在纠结着,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孩子,另一方面埋怨对方家庭。劝分?劝和?和很多家长一样,直到事情发生,才后悔没有给孩子树立他们理想中的婚姻观。毕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况且,学校也没教啊。
最后,我父母总算把首付凑齐了,却又出岔子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父母的首付,一半以上是借来的。五一长假期间,临近馨茜全家要到我家协商首付款缴纳之后贷款和装修事宜时,有一位给我家借钱的亲戚突发心梗,要做支架。如此一来,势必又要影响买房的计划。我妈愁哭了,我爸还在数落着我妈“哭有什么用”,我也躲回卧室,坐在床上哭,还哽咽着说“我不结婚了”。我妈抱着我的头,两个人哭作一团,久久不能释怀。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馨茜说这个事,他们就来了。两家人一起吃过午饭,在客厅商量时,当我父母最后在众人面前表示要退还那个亲戚的5万借款时,馨茜全家都失望透顶了。愤怒之余,馨茜妈摔门而出,一边把车上我爸妈为了缓和气氛给准备好的点心和水果全部扔出车外,一边愤怒的咆哮:“你们什么人家?今天这个亲戚死了,明天那个亲戚死了,你们就忙死人的事吧,我们不嫁了!”我妈也忍不住了,哭着高声回应:“你身为国家干部,怎么说话的?”剩下来这场闹剧就是,爸爸们分别劝说着自己的老婆,我们两个小的不知所措。馨茜只是哭,我也不知道该劝哪一边,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周围有没有其他邻居,只是站在那里,左右张望。后来,还是馨茜爸,远远的劝住馨茜妈,把我拉上车,单独问我话。我这才缓过神来,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馨茜?”
“爱……爱,我知道……知道,我娶不到……娶不到馨茜了,我……我请您……在她结婚时,告诉我……一声,我想……我想……去看看”。
“别说这没用的,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知道……”
“这样吧,你阿姨就是有点情绪激动,我们先回去,再商量一下,你先等电话吧。还有,不管你以后和谁在一起,都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小家。至于馨茜,我的女儿我了解……”
后面的话,我确实不记得了,就连我怎么下的车,我都不记得了。然后,他们走了,我们上楼了。
可回来后,很奇怪,虽然我爸妈也很难受,安慰了我两句,但是居然回卧室睡觉去了。难道他们认为我的这段姻缘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不想睡,按着手里的遥控器,看着电视屏幕不断切换,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我爸妈还没有起床,忽然我家电话响了,我一看电话号码,居然是馨茜家的,我赶紧接起电话应答,听到那边是馨茜爸。
“叫你爸过来接电话。”
我赶紧把我爸叫醒,让他接电话,但电话里说的什么,我听不到,只是感觉我爸在一个劲儿道歉,还说了好几个“好的”。我妈也醒了,来到客厅一直站着陪我爸打完电话。
放下电话,我爸说:“咱要不还是买袋米,再买点别的,明天我把儿子送上火车,让他自己去馨茜家一趟吧。”
“他们怎么说的?”我妈问。
“也没说什么太多的,就是让孩子们自己决定。”
“那你怎么想?”我妈看着我。我却一脸无奈,懵在那里了。
“你还说这个干吗?我带他下楼先买东西去。”我爸说着就站起来去拿钱,然后穿好衣服,带我下楼了。
5. 房子解决了,问题又来了
我在火车上幻想着各种结局,有可能馨茜会和我做个了断,也有可能是他们家要和我们家重新规划买房的事,或者也许房子先不买了……到站了,我一个人下了火车,带着爸妈给准备的礼物,随着人潮出了站。看到馨茜一个人在等我,我喜出望外,连拖带拽的蹭到了她身边。可她却高兴不起来,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顿时,空气凝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着她,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她回家了。
回家后,她妈没有和我打招呼,继续忙着做晚饭,馨茜也进厨房帮忙去了。她爸招呼我坐下,然后开始和我交谈。
“你既然来了,有些话就得和你说清楚。”
“哦……”
“关于房子的事,我们全家商量过了,不用你们家出钱,但是房产证上只写馨茜的名字。这一点你同意吗?”
听完这话,我就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和我预想的根本不一样。我该怎么说?难道我要象征性的问他们如何承受这样的负担吗?可是,又不能不说话,情急之下,我居然说了一句我都没想到的话。
“那辛苦你们了。”
与其说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倒插门”,不如说我对“倒插门”理解的不够深刻。
她爸也是一愣,然后也就敷衍过去了。
那顿饭吃的时间真长,晚上大家也都没说什么,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转天就告辞回家了。
我把他们家的决定告诉了我爸妈,我妈也只是说了一句:“只能是这样了”。我爸说:“他爸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我回复人家一下吧”。貌似好像我们什么都没有付出,就理所当然的坐享其成了。自此,双方家长就很少再直接沟通了,但是这也为后期埋下了祸根。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不谙世事,要是能多咨询一些同龄人,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回到南京,我们俩就开始一边上班,一边准备着买房的前期工作,这期间馨茜妈来过几次,帮我们一起处理买房的事,直到签完合同和办完贷款。好在楼盘与我们租房的地方不远,省了不少事。可是我感觉这段时间的我,俨然就是一个跑龙套的,而且我们之间越来越敏感,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争吵。每当这个时候,我虽然也会发火,但想想房子都是人家买的,我又能怎样呢?而她父母对我的态度,也有变化,尤其是她妈,有时说的那个话真的让人忍受不了。也许,他们现在还能接受我,就是爱屋及乌吧。
有点后悔……
6. 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又一次,晚上,我摔门走了。这样的情况,不记得发生过多少次了。从最开始馨茜哭着喊着,她受不了我这样摔门而走,到后来她能默不作声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我太可怕了。我用了一把无形的刀,在馨茜面前威胁着她,然后让她眼睁睁地恐惧地看着我用刀刺伤了她,然后又在不同的地方下手,再然后又是在原来的伤口处划开新的伤口,狠狠来上一刀。摔门的动作很娴熟,“砰”的一响,带来的是馨茜的极度恐慌,与我心头的一丝喜悦。
我是在杀人吗?
望着尚未竣工的楼盘,心里滋味复杂。那里不久后就是我们的新家,可我到底该不该住进去呢?
一团乱麻。
找了一个路边摊,要了一瓶雪花。来了南京,我喝的啤酒里,雪花最多,这和馨茜有关。我始终记得我刚来南京的时候,馨茜一有时间就陪着我找工作和面试。有一天下午面试完,临近傍晚,但还是很热,我们在一个小饭馆里吃饭。我想要一瓶冰镇啤酒,但我本身不嗜酒,也从没有在馨茜面前喝过酒,怕影响自己的形象,所以就征求了一下馨茜的意见。没想到馨茜很自然的说:“想喝就喝吧。”当时老板拿了一瓶2块钱的雪花,我之前没喝过这个牌子的,喝了一口,感觉真甜,不由得乐了。馨茜问我:“这个酒很好笑吗?”我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悦,说:“真的很甜。”馨茜应该是听懂了,微笑着“哼”了一声。
几口酒下肚,感慨良多。
不记得多久没有拥抱过彼此,不记得多久没有亲吻过对方。我最喜欢从后面抱着馨茜,把头埋进她乌黑而又浓密的长发中,深深的嗅着她的体香。馨茜最喜欢涂着唇膏亲吻我,留下她的记号。不过,好久没有了……
也许,两个人应该事先沟通好,即使吵架,也要抱着吵,这样可能会好些。当然,会很难。现实面前的这一切,难免骨感,没有底气。誓言,不再坚定;理想,不再丰满。破裂,最先来源于内部。两个人对家里人态度坚决,就是不分手,可是却不停的伤害着对方,流泪、心累、鸡肋。
我依然向往着那个我曾亲眼看到的场景:医院里,一对混混情侣,女人架着右腿骨折的男人上台阶。男人纹身样,女人太妹装。男人高大体壮,女人柔弱瘦小。男人纱布上映着鲜血斑,女人右手里拿着报告单。彼时的情景,足以感人。
思想不同步,行为两维度。
同样,双方父母对此现实,也无可奈何。当时,我父母虽然拼凑了一部分钱,可还是不够约定的首付。馨茜父母就表示不要了,这套房作为女儿的婚前财产,他们豁出去了。而我的父母就不理解了,虽然少,但也是钱啊,可以按比例划分产权啊,或者留着装修买家具家电也好啊,为什么不要呢?如此,馨茜全家都蒙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中间人能点拨一下,就好了——可惜没有。试想,如果男方只出一小部分就住进新房,或只负责家具家电,就可以享有近乎平等的居住权,是不是太便宜了?
成人的世界真的很有趣。站在自己一方,怎么说都在理。就算拉来评理的,而评理的大都也向着自己。站在对立一方,怎么想都不在理,越想越生气。
不过,婚姻这个事情,说到底,最好还是门当户对。而且,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样,大家的思想意识才能趋近一致,大的方向总不至于偏离的比较远。毕竟,意识决定行动。还记得有一次出差,和出租车司机聊起了家常。师傅也是个很传统的人,和我说了很多家事,尤其是说到儿子结婚的事,我听了差点难过的哭了。师傅说,儿子现在在工厂里当工人,工资不高,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他计划把儿子奶奶留下的房子卖了,给儿子买套新房,房产证上只写儿子的名字,然后再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就算完成人生一件大事。可是他媳妇不同意,他媳妇说那房子是她从公婆家争取回来的,要不然上面有大伯,下面有小姑,彼此都有孩子,人家凭什么把祖产白白让给咱?房产证上不写咱的名字,万一儿媳妇把房子骗走了怎么办?师傅就和他媳妇说,咱就一个儿子,要给,就大大方方给,别让儿媳妇有想法。别说儿媳妇把房子骗走了,就算把儿子也骗走了,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咱管不着。我听完真的差点哭出来。是的,我是真的缺一个房子,缺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我知道我父母尽力了,但我确实很强烈的想要一个房子。
当天晚上,我又没有回去。我摸进工地,爬了十几层,找到那个不久后就可以搬进去的房间,在门外边坐了一夜……
7. 吵闹中的婚姻登记
房子快要交工了,再不结婚,就是分手。没说的,因为谁也耗不动了。我们俩选好日子,报备完双方父母,各自请好假,准备去登记。她妈妈还通过快递从一个花店给我们送来了一个花篮,除了玫瑰和百合,还有扶郎,看得出来,用心了。登记的前一天晚上,馨茜问我要不要提前买些糖,转天到了民政局和公司发喜糖,我说不用,馨茜拗不过我,也就算了。然而,有个魔咒真的很难打破,别忘了,转天两个人就像周末一样,都不用上班,而且转天也是从早上开始的……
不记得为了什么吵起来的,又没吃早点……
馨茜是一边流泪,一边化妆,一边抽泣,一边补妆。我明白,过了今天,她就要嫁给我了,就是那个让她既爱又恨的男人。爱,是因为感情;恨,是因为付出。其实,她的心里也很矛盾,既扛不动,又放不下。况且,她为了自己理想中的幸福,也已经掏空了自己的父母,但是现实中连理想的影子都没看到。而我,全程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在陪跑,协调不了我们俩,也协调不了我父母,更协调不了她父母。她一个人,从5个方向,拉着5个人,拼命的想要聚到一起。她,也累了。可是,就我那点哄技,根本不管用。我看着都觉得心疼,心里还在暗骂自己不是男人。
关于买糖,我有些犹豫,但又不敢独自去买,不知道馨茜什么时候能化好妆,但又不敢问。
空气最怕凝固。
本来是计划上午领证的,结果,临近中午才出发,在超市买好糖,连中午饭也没吃就走了。
坐着公交,好不容易摇到了民政局楼下,又开始吵。我知道,她这是借题发挥。可是这么神经质般的发火,我确实不想领证了。现在就这样,以后还怎么办啊?这可是结婚啊,不是闹着玩啊!我可不想让大家为了冲动后悔。于是,上到一半,我不想再上去了,谁知馨茜恶狠狠的说:“今天你必须跟我上去!”我一听这话,头也不回的就跑了,馨茜没拦住我,便在后面追出来,还扯着嗓子大喊:“你给我站住!”我吓坏了,我真怕出事,就停下来了。
“你给我回去!”
“不!”
“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就不!”
“啪!”我挨了一巴掌。
之前,我也挨过不少,最厉害的一次,是她到我做兼职的公司外面,把我叫出去,哭着连续打了我7个巴掌。然后把她妈妈给我的手机夺过去,摔碎了,又跺碎了。我知道,她也是被逼急了。我们家在房子问题上,始终没有帮上什么忙,她不忍心看着她父母的透支,与我们的无动于衷呈鲜明的对比。她近乎发疯,疯的可怕。那根神经不能触碰,不然就会爆发,就连与她父母打电话时,他们自己也会吵得不可开交。然后,她让我在公用电话亭问我父母要钱买手机,却不让我说明事情的原委。我知道,我欠她的。当时的我,把火全撒到我妈身上了。我明白,她想让我多问我家里要一些,平衡一下她父母的付出。这种感受,我理解。可是,我没考虑到我父母的感受。后来,我父母告诉我,当时他们吓坏了,他们以为我被绑架了……
每次这样,我都没有还过手。不敢?不舍得?也许都不是,但我确实明白馨茜为什么会这样。说是无理取闹也好,寻找平衡也罢,这都不是她最真切的一面,她也是被逼的。我见过她柔弱的倒在我怀里的样子,我也见过她抱着我哭的样子,我还见过我离家出走又回来后她懊悔的样子。人,就是这样的复杂,在不同的时刻扮演着不同的自己。久而久之,最崩溃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甚至由于精神分裂,而导致多重人格。实际上,我们俩背着父母,都去过神经科、精神科和心理科等,还找过擅长解决婚姻问题的心理辅导师,我们真的想好好经营我们的生活,但都没有用。其实,症结也许不在于我们俩自己,而在于我们各自的原生家庭与彼此的差异,这个很难改变,而我们又没有能力去协调。馨茜说,她爸爸开导她的时候说过,我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这十多年就知道学习,社会家庭与人情礼数方面了解的不多,一下子给我这么多压力,又是房子,又是结婚,我肯定应接不暇。是的,我是这样的。可是,馨茜也不是很懂啊。再说了,凭什么总是人家让着你?我是我爸妈的儿子,人家也是人家爸妈的女儿啊。只是,回过头来,让我逼着我父母拿钱买房,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矛盾得要命,纠结得要死。
更可笑的是,我刚工作的时候,每月工资是1380元。我觉得应该报答父母了,计划每个月给家里寄300元,还把我的计划和馨茜讲了。馨茜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我一再征求她的意见,她给我算了一笔账,房租、饭费、水电煤气费、交通费和通讯费等,我才发现结余是负数。后来想想,真蠢,这个事情,当时馨茜根本没法表态。如果馨茜不同意,那可能会背上破坏父子或母子关系的罪名。如果馨茜同意,那我们自己都养不活,还做那些面子上的工作,有什么用?幸好馨茜不和我这没脑子的情商置气,不然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让馨茜陷入不仁不义的坑。
馨茜是个聪明的女人。
但是,我还是张不开口让家里给我买房。也许是我父母的表达有歧义,我总感觉家里没钱,而且他们总想让我回去。刚来南京的第一年,我妈就经常跟我念叨“你看××家的×××,人家毕业就回来考的公务员,现在在××乡政府工作”,要不然就是“不到半年,我就给你寄了2万块钱了”,再要不就是“你看人家×××,现在已经往家里拿钱了”。弄得我也不愿往家里打电话,当然,和家里的沟通也就少了。包括我的好与不好,馨茜的好与不好,以及馨茜父母的好与不好,他们知之甚少。
挨完这一巴掌,我没有冲动,只是真的不想领证了。于是继续往前走,馨茜也还是紧跟着。我走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我突然拿起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发泄了一下,告诉他们我受够了,我不想领证了。家里是我妈接的电话,也许她也被我的事折磨够了,说:“我早就和你说了,人家一开始就是练练手,你没必要这样。不结就不结了,以后再说。”我听完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我这就和她分手去。”便挂了电话。馨茜在不远处站着,看着我打完电话,走过来说:“打完了?走!”说完就拉起我的手往民政局走,我本想挣脱,但是忽然感觉到她好久没有拉着我了,我莫名的又有些感动,竟然稀里糊涂的跟着她重新进了民政局。
进了民政局,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但是看到周围那一对儿一对儿的,都笑嘻嘻、乐呵呵的,我竟然也感到心里一阵轻松,一阵喜悦。馨茜指挥着我,让我排号、领表、发糖和填表,直到照相的时候,我才回过味来。不一会儿,就发证了,真快。拿到结婚证,我俩就像小孩子一样,仔细的端详着这个传说中神奇的证件,还互相交换看看彼此的都有什么区别。那时,没有饥饿感、没有愤怒、没有伤悲,只有兴奋。
出了民政局,我们走到刚才那个电话亭,她先给家里打电话报喜,然后我再给家里报喜,还是我妈接的,只是我妈听到这个结果,停顿了5秒,然后说:“那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啊,祝福你们。”我想,也许结婚就是这样,领了证,以后的生活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了。毕竟,这回大家就真的都是一家人了。
然而,现实并没有随我愿。事实证明,像开头那样的场景,依然存在。
8. 痛定思痛
结婚,是一场双方精神基础与物质基础的碰撞与融合。如果双方差距太大,又不及时止损,彼此势必会碰得头破血流。正所谓,选择远比坚持更重要。在这场碰撞与融合中,我的智商、情商和逆商都非常欠缺。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但和我关系甚大。我处在中间位置,但却摇摆不定,两边的压力使我左右为难,而又无法独自承担。结果,我两边都不落好,真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同时,由于我的不作为,深深的伤害了双方,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我咆哮过,也哭过,终究也解决不了这个难题,只能任由它发展至不可控地步,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彼此的神经,使得彼此越发的不正常。那个时候的我,真是读书读到傻,怎么也长不大,不断的和最爱的人吵架,把记忆中美好的镜头都吵没了,也把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吵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