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说晋史003 | 新主封曲沃,一打晋国都

在西周275年的历史上,因为周王室势力强大,晋国始终处在并不重要的位置,一直按部就班的发展和履行着一方诸侯的责任。直到西周的末年,王室倾颓,天下形式悄然发生了转变,国都东迁,使得晋国从地缘上更加接近王室权利的中心,这对任意一个诸侯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庞然大物的倒下死去,必然会滋养一群一直在周围伺机而动的猛兽。

晋国国君多次投身于西周末年最具标志性的历史事件之中,也多次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他很恰当的利用了这一系列的契机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充实自己的实力,扩大自己的地盘。在熬过了二百七十多年的时间后,终于迎来了自己在西周史上最高光的时刻,这也是晋国大宗最为辉煌的顶峰,因为从此开始晋国大宗将不断面临着来自小宗的冲击,直到被消灭为止。而这种冲积从晋文侯的离世就开始了。

晋文侯的儿子晋昭侯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自己的叔叔,文侯的那个有着漂亮名字的弟弟成师。晋昭侯把成师封回到了曲沃,史称“曲沃桓叔”。那里曾经一直是晋国的都城,直到昭侯的爷爷,也就是晋穆侯才把都城从曲沃迁到了绛。因此曲沃有着比现在的国都绛还要雄伟宽广的城池,而昭侯自己还是留在绛,并把绛这个名字改为翼。受封的这一年成师已经58岁了。

在桓叔得封曲沃之后,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说的无非都是些恭喜的话,直到有一天,晋靖侯的庶孙栾叔宾父来到了桓叔的住处对他说:“曲沃这座城很大,大到足以成就你的野心。”听到这话,桓叔心里一紧,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人,双方就在沉默的对视中达成了一致,栾叔宾父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大事在民心。”

跟随着桓叔离开翼城来到封地曲沃的人里就有这位栾叔宾父,按照辈分,栾叔宾父应该是桓叔的叔祖父。他深得桓叔信任并竭力辅佐他。桓叔也充分利用自己的表演天分,超预期高质量的完成着他们共同制定的计划。他在曲沃行为举止人品端正,以德为先,乐施好义,颇得民心,也赢得了很多晋国贵族的支持。

这种种举动再一次触动了一个人的底线,这个人就是那位晋国大夫师服,他曾经在晋穆侯面前直指其起名的荒唐,如今国君已经换成了穆侯的孙子昭侯,但他的秉性好像并没有多少岁月的蹉跎,他再次挺身而出来捍卫心中那份对礼制规矩的执着。

他对晋昭侯说:“昔日先王不尊礼制,以美名成师赐次子,以示父爱。但成师无法继承君位,其内心必仰仗这份父爱,由妒生恨。如今您又将他封到曲沃这个地方,以情补恨无异于纵虎归山,不但不会缓解仇恨,还会给仇恨加以武装,最终必是反戈一击。”晋昭侯无奈的表示:“大夫说的是,可我何尝不知道呢?大夫是老臣了,先王和叔叔的事,您也非常清楚。穆侯给了叔叔美名,却给了我父亲君位,一位有名无实,一位有实无名,却都是一份父爱。如今先王已去,我给他一个大一点的封地,也只是想做点什么来使叔叔心里舒服些。再者说,他年事已高,让他去自己的封邑,总好过让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天天在这里俯首称臣吧?”师服反驳道:“可是君上为什么单单挑中了这个地方?曲沃一直是国都,是一座大城。而一个封邑,城过百雉(雉,高一丈长三百丈),国之害也。大封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也就五分之一,小的九分之一。一个封邑过大,势必会对国家造成威胁的原因恰恰是,大邑养的起人心,而人心叵测。您看看桓叔在曲沃的照买人心,谁又能保证其心如既往?如今君上要将一个比自己居住的国都还大的城邑分封给一个心怀二意的叔叔,这就如同本末倒置,上既安弱,下必觊觎,与礼制不合,其能久乎?”而晋昭侯和当年爷爷一样,再一次拒绝了师服的劝说。师服对此也只有无能为力:“您尚顾念亲情,而亲情却只是君王的负担。末大于本,而得民心,晋之乱必在曲沃矣。”

从此,桓叔得到了封地曲沃,大宗国君依然留在国都翼城,甚至降称自己为“翼侯”,来表示对曲沃的尊敬。晋国也由此进入了双城时代。

师服的预言很快便被验证了,在王位争夺中失利的人,往往也会将性命一起丢掉。短短的六年之后,公元前739年,已近残年的桓叔对栾叔宾父说:“你我年事已高,举大事应在今朝。”栾叔宾父对桓叔说:“起兵必须慎重,毕竟三百年的大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如在翼城找一近臣作为内应,首先起事,以他为马前卒,先发制人,暗中刺杀昭侯,这样尽可以看看国都内外各方面的反应,也可以给我们留下缓和的余地。”貌似忠厚的曲沃桓叔听从了栾叔宾父的建议收买了翼城的大臣潘父,在重赏和许诺之下,潘父成功的刺杀了晋昭侯。正在城外等待着潘父打开城门迎接他进城的曲沃桓叔,等来的确实一个坏消息。

翼城毕竟还是大宗的国都,而大宗也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近三百年的时间,城中支持大宗的势力还是占有相当大的优势,因为他们隐隐的感觉到,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的仕途官运,甚至家人的生命安全,都已经和这座都城紧紧地生长在一起了,支持大宗其实就是支持自己,也是能让自己得以活命的唯一出路。面对一个善良而温情的侄子,和一个隐忍而凶残叔叔,大臣们以自身利益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支持侄子所代表的的大宗。之所以放弃了暂时占优势小宗叔叔,是因为他们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一个能对自己亲侄子下死手的人,会给自己这些外人留下活路。失掉一个君王固然遗憾,但只要他们这些大臣们都在,国家的骨干就没有散,再立新君需要的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下定决心之后的反扑,其力量是不可小觑的,灭掉一个孤立无援的刺杀者只是分分钟的事。曲沃桓叔把夺位的事情想简单了,那个位子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位子,它代表的是一个国家。失掉一个国君,只是使大宗忽然陷入了混乱,等他们镇定下来发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减弱,因为翼城不论是政治还是军事的领导权都还牢牢的被他们控制着。迅速的集结军事力量,找到并诛杀叛臣简直易如反掌。这个坏消息和当初的那个好消息一样,也很快的传到了桓叔的军营,桓叔知道后便放弃了带兵入翼城收割胜利果实的幻想,退回曲沃布防,迎接讨逆的晋兵。为王讨逆的晋兵也只是象征性的包围曲沃,表明了国家的态度,双方都无心恋战,只是发生了短暂的交火,宣誓之后晋兵便撤退了,此时,翼城那边更加急迫的事是拥立新君。

这是双方第一次正面的冲突,标志着那块罩在大小宗亲情关系和宗法礼制上的遮羞布被无情的扯掉了,双方也从此走上了彻底对立的道路。这次由刺杀引起的试探性的冲突,显然对双方来说都显得过于突然,双方的准备都明显不足,也缺乏彻底歼灭对方的勇气和手段。

翼城的退兵,让曲沃得到了暂时的喘息,也给自己赢得了时间。回到翼城后,立刻拥立昭侯的儿子为新君“孝侯”。晋孝侯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嘉奖了那些保国忠臣,并将曲沃在翼城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曲沃的桓叔却噩耗不断,阴谋失败不久,他又失去了自己的智囊栾叔宾父,这位老人临死之时紧紧握着桓叔的手说:“从长计议。”这是他给桓叔贡献的最后一个计策。依然年逾古稀的桓叔怔怔的望着栾叔宾父的尸体,心想:“我哪还有什么时间从长计议啊。”一年后,临死前的桓叔将自己这个未竟的事业当做遗愿交给了儿子,并嘱咐儿子说:“此大计未必能在你这一生完成,但要对大宗保持持续且有力的冲击,总会成功的。”晋孝侯继位八年后,也就是公元前731年,桓叔含恨去世,其子在曲沃继位,史称“曲沃庄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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