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之舞——引子

认识结果有赖于认识原因，并且也包含了认识原因。如果你希望现在与过去不同，请研究过去。

                                                                                                     ——巴鲁赫·斯宾诺莎

这房间不是为他，而是为阴冷预备的。庞大、深沉的阴冷。

陈设极简。一张床，薄薄的被褥，靠脚的地方有一大片渍痕。锈迹斑斑的金属桌椅，拉开抽屉，细碎金黄的蟑螂一闪而逝。

餐盘里的午饭一动未动，早已凉透，一两只不满足的苍蝇驻守在那，机警，谨慎。

抽水马桶里泛起的潮腥味道，让他想起雪港的沙滩。青灰的浪花，铅色的天，有鸟儿成群飞过，白色羽翼划过长空，那里是云的城镇。

异样的活力。没错，只要你能够到达那里，就可以感受到。所有东西都是活的，水，砂砾，岩礁，甚至是那条眼窝空洞鳞片脱落的死梭鱼。那是墙赋予的东西，一种鲜活的感觉，甚至有家的温馨。他们明显都察觉到了，但是无人诉说。他们之间的沉默，就像眼下这房间里满溢的冰冷。

他想起了那道一望无际的墙。已经不是资料里呈现的样貌，是近乎于全新的东西。

此时，栅栏窗外阴云密布。即便是现在的他，仍旧喜欢这种淡淡的墨色。所有事物都抹平细节，只有一个毛边的剪影。虽身陷囹圄，他却寻到了难得的安全感，一份久违的平静。他不想离开。

他从小就怕热闹，现在也依然，因为热闹之后必有冷清，更衬出他的寂寞，倒不如一直都孤孤单单的好。在他看来，孤独与寂寞是截然不同的。寂寞叫人发慌，而孤独则是饱满的，内心永远充盈着力量。

郭之冰作为讯问人员，已经问了他很多问题。问题一定是经过反复遴选敲定的，从中难以发现明显的逻辑，也没有可以推测的信息。但是，问题总是带来疑虑，问的越多，原本确定的事情也会逐渐模糊、扭曲。今天，没有书记员跟随，在他看来，郭之冰似乎想要营造一种更为私人的气氛。审问桌上只有一只小小的录音笔，一点点红色的荧光彰显着它的忠于职守。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他看着郭之冰，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印象中的更为消瘦。为什么昨天他没有发觉这一点？

“你说的事情，信息量很大。但是我们觉得，还不足够。相较。。。。”郭之冰仿佛突然被烟头烫了一下，唐突的掐断了话头。

这间禁闭室里，没有任何与时间有所关联的东西。他感到一阵眩晕，就像初次看到那个漩涡一样，那与众不同的凸起的螺旋，不停的在他心头转动着。他们到底潜入了多久？他想问问郭之冰，但终究没有开口。一定不会得到有用的信息的。

郭之冰一再告诉他，迄今为止，他们依然是唯一成功脱离的调查队员，这件事意义重大。

“所以，冷云，除了样品，你们还有什么其他发现？”郭之冰问道。

“自我。”他立即回应道，没有深思熟虑，完全是脱口而出。他盯着郭之冰的眼睛，能感受到之冰的一丝退缩。至少在他认识之冰很久以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忧愁、焦虑、痛苦。这些东西不应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他本来是与之绝缘的。

郭之冰希望他能详细谈一谈在海边的经历，具体一点。他只有一句淡淡的话：“我只是滑倒了。”

答非所问。郭之冰不解其意，又问：“什么？能否说明白一点？”

他不再开口。两人雕塑一般杵着。唯有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雨，仿若不断弹开的推送窗口，却应者寥寥。

郭之冰不会明白的，那种让其不解的变化早已发生。

一只白鹭正振翅高飞，飞向遥远的云之彼端。烟雨里留下它的一世孤傲。

“这里囚不住我，我将走向自己的运命。”他心想。那一天，迟早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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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本书是作者在豆瓣阅读上连载小说的节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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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宾诺莎之舞 - 文君 | 豆瓣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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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之殇 - 文君 | 豆瓣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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