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绪六年,天下已是风雨飘摇。丞相卢枫飞扬跋扈,把持朝政,俨然是一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姿态。
三月初六大醒之日,监察御使唐玄上书天子,弹劾丞相卢枫,列举其擅权乱政,卖官鬻爵、私养死士等十八大罪状,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卢枫党羽吏部尚书邓华、刑部尚书赵询、礼部尚书周梓康先后出班,力证丞相卢枫如何忠君爱国,如何爱民如子;卢枫亲家,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曾梓更是以古今之礼、圣人之训来为自己这位权臣亲家辩解;内有有这些国之重臣的联保,外有其党羽的鼓动,朝堂之上一时一片哗然,除了几位宗室亲王、御史台官员和极少数疆臣督抚外,其他群臣纷纷要求请旨将唐玄下狱治罪,逼宫之势呼之欲出。
皇帝面对堂上的骚乱,一时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卢枫缓缓走出班列,群臣见卢枫出列,骚乱嘈杂的朝堂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了。卢枫看了一眼跪在阶下的唐玄,露出了一丝微笑,旋即立于朝堂之上,对皇帝说:“皇上,微臣深以为唐大人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的,只是不知道他对微臣为什么有些误解,或者被个别奸臣利用了,臣以为当褒奖唐大人······”“你这奸臣”不等卢枫说完,唐玄就跳了起来,对他指着鼻子大骂:“面对陛下,竟然立而不败、仰面视君,实乃有奸臣佞者之相、刺王杀驾之意,今日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一番怒骂可谓字字诛心、句句溃耳,这种气势到一下震慑了权臣。老谋深算的卢枫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扯高嗓子说到:“唐大人,言重了!”
唐玄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对着皇帝行了三拜九叩之礼,跪着说道:“陛下,微臣有愧皇恩啊,今日不能参倒这等至奸大盗,是臣之无能,但臣愿效仿先贤,血染这金銮大殿,做一回死谏之臣。”说完唐玄就撞向了大殿内的金丝楠木做的大柱子上,鲜红的血液伴随着脑浆流淌一地。这些大臣们哪里讲过这场面,一个个吓得面容失色。
“陛下,唐玄殿前诬告忠臣,又行如此惊驾之举,实属无君无父、无师无长之狂悖行为,望陛下诛其九族。上可敬天法祖,以利江山社稷;下可震慑群臣,以绝后世效法。”参知政事萧汝明上前奏到,群臣纷纷附和。
“陛下,萧参政此言差矣,古之明君不杀上书言事者,何况如此死谏之士。我太祖皇帝建国之初就立丹书于太庙,祖训言御史及弹劾参奏者,所奏之事;实者,重赏;不实者,免究其责。故使我朝澄清环宇、一统华夏、天下归心。唐玄乃我兰台之干吏、御使之忠臣,且不言是否诬告,即使诬告,其以死谏,不宜祸及家人。萧参政之言,美其名曰为社稷、为陛下,实则是灭国之言、亡国之举,万望陛下明察秋毫。”御史大夫杨奭据理力争,为唐玄辩解道。
“丞相,这件事与你有关,你谈谈你的意见吧。”皇帝谨慎地问了一声。
“ 皇上,当局者迷,让老夫说说意见不合适。”
无助的皇帝把目光投向了群臣,没有一个人敢于正视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谁搭话就是和这位卢丞相结仇。大家也清楚与这位睚眦必报、飞扬跋扈的卢相结仇就意味着什么,罢官免职事小,弄得不好要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会祸及家族,唐玄不正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吗?
“皇上,这是怎么了,这满朝文武,个个文曲星、武曲星下凡,怎么这会连话不不会说了呢?还谈什么匡扶社稷啊!”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声音,大家顺着声音的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年近九旬的白发苍苍的手持龙头拐杖耄耋老臣缓缓走了进来。
“老王爷,您老怎么来了啊!”说完吩咐太监搬来了一张太师椅,让这位老人坐下。
“我要在不来他们都欺负到你这皇帝的头上了。”这位老祖宗用拐杖敲打地面的地砖,厉声说道。
这位老王爷何须人也,能让帝王出于内心的尊敬,满朝堂上下唯一赐座者。这还要从开国太祖朝说起。太祖高皇帝当初蒙难之时,得一务农夫妇相救。他有一子,姓王名浚,太祖为报相救之恩,与此家男主人结为异性兄弟,收那王浚为义子。在太祖的悉心培养之下,加上这王浚自己也算争气,几年内,他追随太祖皇帝,征山西、战湖北、三下江南,历经大小七十余战,屡立战功。太祖立国后,加封王浚为封东平郡王、太尉,世代镇守辽东。皇帝口中尊称的老王爷就是这东平郡王王浚的幼子王询,继承了东平郡王的爵位,后来晋升为辽王,是自太祖以来唯一的异性亲王;他从小深得太宗文皇帝的喜爱,六岁那年便从封地辽东来到了京城皇宫内,与那会还是太子的高宗武皇帝及太宗其他诸位皇子一起学习。后历经太宗、高宗、世宗、武宗及隆绪皇帝五朝,从县令做起,前后七十余载,既有外官的经验,又有京官的履历;既做过领军征战的将帅,又做过安邦治国的公卿;还担任过世宗、武宗的太傅,可以说满朝尽是他的门生,论其辈分来,隆绪皇帝还得叫他一声太爷爷呢?这卢枫虽然飞扬跋扈、擅权乱政,但对待这位满头银发、拄着龙头拐杖的老祖宗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轻视,这不仅仅是这位老祖宗的威望,还有这卢枫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副手,且深受他的提携,最后官至丞相也是这老祖宗力排众议的结果。
“老王爷,您看看这事情如何处理呢?”皇帝用亲切而低沉的声音向这位神一般存在的老祖宗寻求帮助。
他环视了四周,又看了看卢枫,卢枫见到他立马躲过视线,不敢直视。老王爷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到:“卢枫,你说还是我说啊!”“老王爷,您说,您说,我一切听你的。”“你们也是这个意思。”老王爷回过头扫视了一下全场。“一切听老王爷的。”群臣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看到这种情况,皇帝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
“陛下,既然这样,我就来谈谈我的看法。”老王爷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御林军何在,将萧汝明给我推出去砍了。”萧汝明下得立刻跪了下去,惊慌失措地喊冤:“陛下,臣冤枉啊!不知道老王爷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臣的命啊!”
“不分青红皂白,哼,太祖高皇帝皇恩浩荡,汇泽四方、沐浴九州。不罚进谏之臣,乃太祖祖训,立碑于太庙,汝不尊祖训视为不忠,只此一条,诛你尚不为过;况且尔妄图连累陛下背上不孝之名,此无君父之举视为不孝;此外你刚刚之言论,名为江山社稷,实为亡国之举,视百姓为草芥,乃是不仁不义;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留在朝堂有何用,今有世宗御赐龙头拐杖在此,上打昏君、下诛逆臣。御林军听令,将此者拖出出去砍了,群臣再敢多言者,随他作伴去。”
“陛下,救命啊;卢相,救救我啊······”
顷刻间,朝中重臣,卢枫的左膀右臂,参知政事郭汝明就这样轻易地被这位太祖辈的老王爷这砍了,群臣吓得脸色发白,生怕一个喷嚏就让这祸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卢枫也只能内心那么地憎恨,脸色也不敢表现出来,谁让这位老祖宗有这龙头拐杖,简直就是太上皇般的存在。
“陛下,臣有罪,让皇上受惊了。”
“不妨不妨,老王爷您坐在说。”
“遵旨,陛下,各位臣工同僚,老夫认为御史大夫杨奭大人所言极是,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忠臣。唐玄大人作为御使,是尽忠职责的,如今死谏,更有古之铮臣风范,理应重赏,而非究其责,更不应祸及家人。”
“卢枫啊!老夫所说,你认为如何啊!”
“这个吗。”
“嗯······”
“老王爷所言极是,晚辈谨听教诲。”
“就按老王爷的意见来,传旨:‘唐玄,国之铮臣,社稷之柱梁,今追封其为忠义侯,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其遗妻唐李氏加封一品诰命夫人,其独子唐雎继忠义侯爵位,加徽州大都督。御史大夫杨奭,志虑忠纯,为天下群臣之楷模,现加封为太子太傅。’老王爷,你看这样可否。”
老王爷点点头,皇帝见群臣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便下旨退朝,众臣目送皇帝离开后,纷纷退出大殿。唐玄的死谏和萧汝明被诛两件事就仿佛像两座大山一下压在了群臣的心里,上朝前还是油光满面脸蛋此时已经是惨白无光了。大家谁也不理谁,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往日前拥后簇的卢枫此时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后面,谁见到他都会退避三舍,仿佛他就是降世的瘟神。谁都知道,有这位老祖宗在,他卢枫是掀不起来什么风浪的,现在谁离他近谁的风险就多一分。卢枫见到这种情况,也只能生闷气,头也不回地朝着午门方向走去,渐行渐远,背比往日要弯曲不少,步伐也不那么矫健了。
最后出大殿的是老王爷王询和御使大夫杨奭,杨奭搀扶着老王爷缓缓走出大殿。杨奭心中疑问,但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我都好多年不上朝,今天怎么就过来了。”
杨奭微笑不语,但打心底佩服这老祖宗,啥都看的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总是那么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估计这就是阅历吧。
“其实吧······”
“老王爷、杨大夫,皇上召见你们去御书房。”管事的太监追上来拦住他们。
“谢谢公公,我们这就去。”杨奭答复道。
老王爷、杨奭朝着御书房方向走去。
这隆绪皇帝单独赵健老王爷和杨奭又为何般呢?欲知后情,请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