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明亮又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爹娘捎口信让他回家订婚,媳妇就是那天晚上他所见的那个女的。他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们只要认为女的愿意就行,就不管儿子愿意不愿意! 这真是荒谬啊!不行! 绝对不行! 他要制止这种行为!
他一进屋,迎接他的是母亲满心欢喜的脸。她拉着儿子的手说:“亮啊,你知道不,姑娘愿意啦,满心愿意! 我和你爹商量好啦,订婚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三。我把你叫回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明亮是个孝子,他从来不顶撞父母,即使他们有时错了,他也默默承受,从不顶嘴,但这次他不得不说:“娘,我不愿意!”
“啥?!”明亮娘睁大眼睛,“你说啥?”
“我不愿意!”明亮果断回答。
“你?”明亮娘差点气晕了,随即满眼是泪。她怔怔的看着儿子,是啊,为了给儿子说个媳妇,她不知吃了多少苦,求了多少人,问了多少神,好不容易说了一个,倒换来儿子的不愿意。儿子的话像一盆冷水,泼浇了她的全身,她再也瘪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父亲把明亮拉到一边,他没有责怪儿子,而是让他说出原因。
明亮说:“你们不知道,她长相一般,还有点丑,单说那个头,好像比武大郎高一点。”
明亮爹笑了:“原来是模样不合你的意,不过,话又说回来,武大郎不是娶了个俏媳妇潘金莲吗。亮呀,你听爹的话没错,老百姓过日子是实实在在的事,只要人家娃本份、勤快、贤惠就行,模样是次要的,而肚子的斤两是主要的。听立伟娘说晓霞就差了两分没考上大学,这说明她是聪明的。再说人家娃愿意也是咱的福气。你想想看,咱家凭什么给人家比,你弟兄四个,除了你和你娘能干活外,其余都帮不上忙,还要等着花钱,咱家除了这几孔窑洞还有什么?为什么人家姑娘有二层楼不住,跑到咱这穷山沟里为啥?再说,你家里还有个瘸腿爹,要是换了別人,她愿意来咱家吗?咱家条件不好,不是咱挑别人的时候。再说,咱村的小伙子没娶的有多少,有的比你大,有的比你小,有的已三十多了,至今连个茬都没有,所以你要好好把握。”
明亮徘徊在门前的小路上,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是烦乱?是悲叹?是失落?是迷惘?胸膛下那颗跳动的心在受着煎熬,他没想到婚姻会帶来这么大的痛苦。
这时,邻居的二虎从院门走了出来,见了明亮便喊:“哎,明亮兄,你在那儿走来走去干啥?还不赶快回屋坐坐”。
明亮强装着笑脸说:“不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你闲热还是喜欢冷啊,热乎乎的窑洞不如这外面冷飕飕的风?再说,咱哥俩多时也没聚一聚了。”
二虎这一说,明亮只好跟着他去了他家。
二虎的妻子倩倩见明亮来了,忙让坐。她和明亮是高中同学。
“明亮兄,下月初三就要喝你的订婚酒啦!”二虎说
“你怎么知道?“明亮感到惊疑,因为他刚刚才知道。
”嗨,谁不知道呀,全村人都知道!”
“啊?他们怎么知道?”
“你说下媳妇啦,你娘乐的整天合不拢嘴,见人就说,见人就夸,这样一个传一个不就知道啦!”
“我的娘唉,怎么这样啊?”明亮脸上几乎拧出了雨。
“看你那德行!怎么啦?”二虎不耐烦地看着明亮的表情。
“二虎哥呀,你不理解我的心啦!”明亮几乎声泪俱下了。
“你到底怎么啦?”二虎感到奇怪。
“二虎哥,实话对你说吧,我不愿意!”
“啥?”二虎感到诧疑,“你有神经病啊!”
“我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
“你吃错药啦,你难道不知道咱这儿娶媳妇有多难?这是为啥呀?”
“人长的不好不说,个子还矮。”
“噢,嘿嘿!”二虎笑着说,“我以为是瘸子还是瞎子,原来这样。我给你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没结婚前注重人的外貌,但结了婚就不是那回事了。为什么?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女人嘛,好比饭桌上的菜,我们不是看颜色而是品味道,就像西红柿,人见人爱,可我就讨厌那酸溜溜的味道,就喜欢吃那黑呼呼粘腻腻却香喷喷的豆酱。嘿嘿!”
明亮苦笑着摇了摇头。
“嗨,你这猪脑袋!”二虎又津津有味的解释起来,“漂亮女人,每个男人都想要,可有几个漂亮女人是好东西?就像咱村刘福的媳妇,倒是漂亮,刘福把她当成宝,整天像神一样捧着供着,可她倒好,背地里和别人胡搞。你说,要这样的女人干嘛,不是长的很漂亮吗?所以娶不上好女人是一辈子的事。她看上你,就会对你好,就会顺从你,就会好好跟你过日月哩!听哥的话没错。”
明亮微微笑了笑,此时的心情没那么凝重了。但他没法给二虎解释,只好保持缄默。
“这么说你同意了。”二虎见明亮气色好转了,认为他的话起了作用,所以试探着问。
明亮仍摇摇头。
“唉!看来我的话是白说了。不过,我说你听着:我们不是皇帝老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我们是农民,一个山沟里普通的庄稼汉子,住的都是姑娘们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好好想想吧!”
这时,坐在炕上纳着鞋底而默默无语的倩倩发话了,她说:“明亮,这件事我本不该插嘴,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为这样的事情而痛苦过,但我所主张的是面对现实,而不是按图索骥。就象我们上学一样,十年寒窗苦读为了什么?不就是能圆大学梦吗?然而,能圆梦的有几人,拒之大学门外有多少人呢?而你我连圆梦的机会都没有,不是因为这,就是因为那被迫辍学。婚姻也是如此,无论哪一个青年男女都做过美好甜蜜的梦。女人呢,希望未来的他温尔文雅,气质仪表风流倜傥,总之是一切优秀品质都诸集于一身的最完美的男人。而男人呢,也希望梦中的女孩就象书上所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然而,如愿的有几个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们买衣服都是去挑颜色和款式都是最时髦最流行的一种,当把它试穿在身上站在镜子面前时,你发现这种所谓的最流行的衣服穿在身上并不好看,和你的身材脸形并不搭配。这时你也许会改变主义,何不再挑一件,当另外一件穿在身上时 ,它却很合身,况且颜色和款式都很适合你,这就是说最合适的东西也许就是最美好的东西,看起来最美好的东西也许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 ,所以一种婚姻一种爱,只要是合适自己的便是最美好的。而人们眼中最美好的,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幻想而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我都是优点缺点集于一身的人,为何要用并不完美的自我去苛求別人的完美呢?而所谓最合适的,在生活上彼此的帮助,彼此的疼爱,在心灵上有相互的默契,在做事上有相互的理解和支持,同时在欣赏对方的行事处世时,又能接受一个人不可避免的缺点和错误,这样你就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最合适的人生知己,况且你和那位姑娘只是见了一面,就用别人不美的外表去衡量一个人的一切,你不觉得这样对人家不公平吗?何不接触了解一段再说。”
明亮离开二虎家,倩倩的话一直回绕在他耳边,经过再三考虎,他决定再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