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健步登峨眉
·杨乐生·
一、在报国寺与群众聚餐
1957年6月1日，国务院副总理贺龙元帅和随行人员在西南军区副政委宋任穷、四川省党政领导李井泉、李大章等陪同下，来到峨眉山报国寺。时值农历端午节前夕，报国寺伙食团（当时报国寺内有峨眉山文管所等几个单位，人数较多，故设有伙食团。）为了让大家回家过节日，特提前一天会餐。大约下午17点20分，大家正要举杯同饮“雄黄酒”时，贺龙一行人突然来到食堂。顿时，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贺龙元帅，窃窃低语：“贺龙！贺龙元帅来了！”四川解放后，贺龙一直担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西南军区司令员、中共西南局第三书记，直到1954年全国各大行政区撤销，贺龙才调回北京工作，在当时的《川南日报》上常见贺龙元帅的仪容，因而大家一见就认出他。贺龙身穿灰呢制服，身材魁武，精神饱满。听见大家的低语声，贺龙元帅非常平易近人地笑着对大家说：“你们辛苦了，我来赶端午节哦！”说罢，贺龙走到餐桌前，见桌上摆满了鱼、肉、粽子、竹笋、野菌和酒杯，爽然大笑说：“你们早就该这样生活了！”晚饭后，文管所领导通知工作人员何智愚让他明天陪贺龙元帅一行上峨眉山，担任向导和解说任务。
二、夜宿洪椿坪
6月2日是端午节，天气晴朗。上午9时许，贺龙元帅一行从报国寺左侧捷径至龙门洞，绕凉风岗到清音阁。起初，何智愚因对贺龙元帅心怀敬意，依礼不能与首长并立平行，躲在人群中，忽然有人拍着何的肩膀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到前面去，首长要问话。”于是何才急忙走到前面去，与贺龙元帅的警卫员一起分行在首长的左右。贺龙元帅的警卫员身材中等，身体结实，上坡走在贺龙的后面，下坡又转到贺龙的前面，以防前倾或后仰。当时考虑到峨眉山山道难爬，在报国寺便给贺龙元帅等首长准备了滑杆。但贺龙元帅笑道：“坐什么滑杆，我们比一比，看谁登上金顶脚不软。”
经过龙门洞时，何智愚向贺龙介绍：“这里就里就是龙门洞，是峨眉山大门。‘全山秀色锁龙门’，指的就是这里。”贺龙元帅停步环顾说：“这洞并不深嘛！”“很深。”何说：“首长所见到的还不是洞，其洞还在水中半岩间。洞中还有一条石龙，盘踞昂头，形象如生。每逢天旱在此求雨，颇有灵验。”
“是怎么个求法？”贺龙问。
何说：“旧时每逢天旱时，石坝村有一个专任其事又会泅水的老农民，奉县府指令，把峨眉城里万和堂药店供的虎头骨架于肩上，潜入洞中，将虎头骨捆绑在石龙头上，嘴对嘴的系牢，然后出水上岸，对着龙宝（岸上一大圆石，指为龙宝）放火铳九响，渐渐乌云密布，随即就下雨了。”
“真有灵验吗？”
“有。”何随口而答，其实并没有考证或见过。
过龙门洞，绕凉风岗来到清音阁参观。省交际处已准备好午饭。饭后略作休息，贺龙元帅一行又直向洪椿坪前进。由于溪水干涸，一行人就顺着“二十四道足不干”（当地谚语，意思是溪地底有水，人行其上，有湿脚之虑。）的溪底过去，免了一段坡路。
在一线天桥上，贺龙元帅问：“这是游山大路吗？”“不是。”何说：“是九老洞、洪椿坪运输便道。1953年全山整修时才平架木桥，以便观赏，游人喜爱这里的风光，始增添了一景。”
贺龙元帅感叹道：“以后能采用钢骨架就更好了。”现在的钢架桥梁就是遵照贺龙指示建设的。1965年贺龙第二次来时便非常满意。而且这条路后成为主要的游山旅游线路之一。
贺龙元帅、宋任穷等首长们夜居“闲居”，其他随行人员安置在左右房间。晚饭后大家齐集在“闲居”聊天。不知是谁向贺龙元帅说何会弹古琴，适逢寺庙内有琴，陈政科（峨山派出所民警）把何请去为首长演奏。何认真为首长们弹奏了《高山》、《阳春》各一首。贺龙元帅听后非常高兴，称赞不已。说实话，当时何真有点惊惶失措，心猛跳，手微颤。好在首长们连声叫“好”，给了何极大鼓励和勇气。
弹罢，贺龙元帅问：“你是峨眉人，认识何成孝（即何克希将军，峨眉武装起义指挥者）吗？”
何答：“是峨眉人，因没有见过，故不认识他。但听说过何将军事迹，同他府上诸后辈到很熟悉。”
“林森在这里住了多久？”贺龙又问。
“住了近三个月，就住在这‘闲居’，每天写字看书消遣。”
“听说他在寺内建设道场，超度前方阵亡将士，真有其事吗？”
“有其事。不过我的看法是这样：每年农历七月中旬，峨山各寺庙都要办‘盂兰会’，洪椿坪也不例外。林适逢这个机会，出点香火费，立个抗日阵亡将士灵牌位，自己去行行礼罢了。”
“嗯！说得对。”
闲聊将至子夜，何怕影响贺龙元帅休息，便起身告辞回房了。
三、游九老洞
6月3日，天气阴沉，这完全是环境的转变和景色幽深的关系，并非真要下雨。于是贺龙元帅一行向九老洞进发。在往九老洞的60多华里行程中，沿途景色幽美奇秀，贺龙元帅的情绪特别舒畅。这段路共长62华里，是峨眉山风景最精美的区域之一，雄、秀、奇、幽俱呈眼底。连天空浮云彷佛都是翠绿的。过寿星桥后，何向贺龙元帅说：“开始上九十九倒拐了。”
“真有九十九个拐弯吗？”同行的宋任穷问。
何说：“实际上只有七十三个拐，九十九是喻其弯多。”
贺龙元帅风趣地说：“名山道路也在搞虚报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两天来，何陪同贺龙元帅游山，感到贺龙元帅不仅健谈，还很诙谐，说话具有幽默感，而且平易近人。两天的旅途中，贺龙元帅从不坐滑杆，也不需人搀扶，上坡下坎没有见他擦过汗、喘大气，显得轻松愉快，影响同行诸人都忘却了疲劳。
10点30分，贺龙元帅一行到达仙峰寺，在客堂歇息时何请示贺龙：午后路程远，坡陡，是否将我们这行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留在庙内准备午饭，首长们先去参观九老洞后返回就餐？大家都同意这个建议。于是何在前面带路，贺龙元帅一行随后去参观九老洞。
从仙峰寺到九老洞约有一里半，到达洞口时，由于这里山峦重叠，群峰如削，纵横交错，林木葱荫，飞泉瀑泻于乱松之中，鸟语相鸣于林枝之下，风景十分秀美。贺龙元帅看到这如诗如画的峨山美景，异常的高兴。并问：“这里除了所见的物象外，还有一时看不见或一时不能领会的景象吗？”何说：“除此之外，还有九老洞洞体的结构，那真是天然奇妙，鬼斧神工。可从三个方面观赏：一、进洞一直下行，前部高旷如厦，后部以下则蜿延盘屈，岔洞纷呈，若不记上标志，就会迷失归路。洞中空气流畅。二、洞口整齐，侧门分列于左右，正门高大，门前有平地可供歇息。三、从正门上额至地面，斜抹一天然岩壁遮蔽洞口，即使狂风瀑雨也不能侵入，游人绝无窒息的危险。”听了解说介绍，贺龙元帅一行来到洞中参观并说：“确实幽美奇物，解释得很扼要而详细。”
出洞后，贺龙元帅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九老洞，回到仙峰寺，正好赶上午饭。饭后随即起程向洗象池前进。
经过遇仙寺小庙时，贺龙元帅很欣赏这认倚岩跨道，三面悬空荫于遮天蔽日的大杉林中的小庙，站在寺前台阶上徘徊瞻望很久，不停地环视群峰，俯听流水。临去仍频频回顾默不作声，十分依恋这里的一草一木。
刚登上九岗子，景象忽然开朗，视线辽阔。放眼远望，万里平畴，江河如练。引得贺龙元帅一行人啧啧称赞。何主动向贺龙元帅介绍：“峨眉山号称秀甲天下，名播宇内，就在于它的天然结构雄奇。像我们一行，自清音阁入山以来，直到九岗子，大都行进在碧丛幽谷中，只是山中看山，不能游目骋怀，引领遐瞩，到此忽然开朗，显得纵横与窒碍的对比、深邃同旷放的区别，心潮也随之逐浮云而宕荡……”话音未落，忽吆元帅发出一声大笑：“好一个心潮逐浮云而宕荡啊！”
抵达洗象池，已是夜幕降临。猴群早已归去。晚饭后大家自由结合，玩扑克，下象棋。大家请贺龙元帅一行欣赏“峨眉十景”之一的“象池夜月”美景。忽然晚风怒发，振撼窗棂，继而大雨倾泻而至，风雨交加，屋檐水流如注，其势异常凶猛，一直下到翌日午后方止。“象池夜月”和猴群飞跃的景色也就难以欣赏了。6月4日大雨虽止，但时间不许可，贺龙元帅一行仍留宿洗象池。
四、登上金顶
6月5日早晨，雨过天晴，贺龙元帅一行由洗象池经雷洞坪、接引殿、太子坪向金顶华藏寺进发。经过一昼夜的大雨冲洗，群山更显得苍翠，洞壑清明，峰峦交织，杜鹃花怒放争艳，冷杉林笔直参天。一行人莫不怡然欢畅。登山途中，贺龙元帅步履稳健，轻松自如，陪同人员远不及他。宋任穷说：“他是体育头头，谁能赶上他？”在接引殿前的荒草坪上，何向贺龙元帅介绍说：“从这里往雷洞坪俯视，人们是从宽不满两公尺，长达三公里的脊梁般的悬岩上走来的，左右均是万丈深谷，若谷底云升，更觉茫然无倚，真叫人悚目惊心。”
贺龙元帅频频点头并问：“别的就无路可通了吗？”
“有是有。”何说：“但须从万年寺山脚绕道，经过桅杆坪、鹿颈岗、六角凼等处，约有80华里的路程，当年建设金顶所需材料，都是从这条路运上来的。”
大约中午12点15分，贺龙元帅一行到达金顶华藏寺。登上金顶，极目远望，金顶迷人的风光，让贺龙元帅倍感心旷神怡。在金顶吃午饭时，何找到金顶华藏寺的当家僧人永武，叫他派人到舍身岩守候，若佛光出现即来回报。
午饭后由于旅途的疲劳，陪同上山的多数人都回房休息去了。唯独贺龙元帅叫上宋任穷、警卫员与服务员在客堂火炉旁玩起了扑克游戏。但没有打几盘，宋任穷就溜了，继而警卫员也转向炉边长凳上坐着阅报。这时贺龙元帅发现没有人陪他玩了，便掉头问宋任穷：“怎么不守牌规？”宋任穷说：“不是我们不牌规，而是你自己耍赖。”原来贺老总真的“耍赖”。比如说吧，扑克叫的是梅花主牌，他就连续在牌中去选梅花，成为满手清一色的梅花。……总之叫啥就选啥，以至宋任穷大开玩笑说：“贺大元帅真丢人，跑在峨眉山金顶上来玩手法，每轮都是百分。”说得大家哈哈发笑。
午后3点40分，永武来报说：“佛光现。”于是大家随贺龙元帅一行一起跃登金顶舍身岩看佛光。
在舍身岩欣赏金顶佛光后，贺龙元帅听说峨眉山雪魔芋很有名，便与李大章等一道去视察参观雪魔芋的生产现场。峨眉县土产公司技师张品安向贺龙元帅一行介绍了雪魔芋的生产销售情况。贺龙听后满意地说：“雪魔芋很有发展前途，应大力扩大生产，满足人民群众的生活需要。”此时已是晚风拂面，落日含山，白雪皑皑的贡嘎山横亘西陲。落日的余辉，闪着道道金光，灿烂耀眼，又是一种奇特的“金顶晚霞”景观。
6月6日，贺龙元帅一行离开金顶，向万年寺进发。在离开金顶前去参观日出。这时李大章向贺龙元帅说：“看日出还是泰山好，因泰山日出有碧海沧波作陪衬，显得很雄伟壮丽。”看罢金顶日出，贺龙说：“峨眉山日出是群山竞跃中腾空而出，苍莽秀劲又是另一景象啊。”
到达万年寺后，贺龙元帅一行在巍峨宝殿休息，并参观万年寺独特的无梁砖殿。这时寺外牡丹还盛开着，寺周松柏婆娑，别有一种禅林雅致。贺龙元帅连声赞道：“好一个人间仙境！”大家也感到轻松愉快。在万年寺，贺龙元帅拜访了高僧觉空，品尝了峨蕊茶，与觉空交谈甚欢，并相约日后重游名山。
后记
1965年3月18日，贺龙元帅由铁道部部长吕正操陪同，再次游览了峨眉山。
当时贺龙副总理分管铁路交通，同时身兼中央军委副主席与国防工委主任之职，为视察西南三线建设重点工程和成昆铁路沿线施工情况第4次来到四川。陪同贺龙元帅视察的除铁道部长吕正操外，还有四川省委书记李井泉等党政领导10余人。
(39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