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运动场中心,全是绿色的草坪,但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塑料的。此刻我断定我是在做梦,因为我没有看到我的狗——卡拉。于是我决定醒来,最常用的方法是在梦中甩自己几巴掌,然后就醒了。我照做了,可是不仅没醒反而感觉甩的很爽。 
      我急了,我得去找卡拉。我连忙跳了起来,才发现运动场才不过五十平米,而且越看越小。我连忙跳出这个正在缩小的运动场,不料脚跟没站稳,身子向后倒去,然后感觉得到身子与地面形成45度角的那刻一双纤细的双臂揽住了我,一个充满磁性的女人声音回荡在我耳边,“你,还好吧?”然后,我想我还不能醒,卡拉可以待会再找,现在我得看看这位女士。再然后,我就醒了。 
      梦醒后发现的确有人搂着我,不过是个如花模样的女人。我吃了一惊,连忙退出数十步,倒不是因为这长相,而是那刻我正站在长江边。
      “小朋友,没事吧?咋想不开哩?”如花笑道。
      “不,我没想不开,我那是梦游。”
      “梦游?大白天的,梦啥游啊?”
      “我是在做白日梦,我喜欢做白日梦。”
      “… …”
      “有看到我的狗吗?就是常见的土狗,棕灰色,叫卡拉!” 
      “卡拉?呵呵…没见过。”如花略带气愤之色而去。
      我站在江边,看着滚滚而去的江水,突然感觉这长江长得好像黄河。梦醒的那刻我知道卡拉不见了,可能是在我做白日梦的时候被人偷了。幸好我的自行车还在。我得去找我的狗。
      两个星期前,我对我爸说我要一辆捷安特的内变速公路自行车,带液晶显示的,还要一条藏獒,然后去北京看鸟巢。一个星期后,我有了我的车和狗。车是一辆几十年前流行的永久牌自行车,狗是隔壁老王家的狗大黄产下的一条棕灰色土狗崽,看到它时我想到了一部电影《卡拉是条狗》,想到了里面的一句话‘只有和卡拉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像个人样’。于是,取名卡拉。
      市井小民的理想或许是容易被满足的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去嘲笑他得到的微小的理想产物。得到理想产物的第二天我便许下豪言状语,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骑到北京,然后去找一群朋友,一群只记得外号忘了名字的朋友。可过了一个星期后,我才骑到长江边的一个城市,叫武汉。我感到有些沮丧,而现在更让我沮丧的是我的狗不见了,我得去找它。
      我走到靠江边的长椅旁,这里停着我的永久牌。当我走到长椅旁时发现有个中年男子蹲在我的车旁边,手拿一钳子欲开锁。我坐在长椅上,惊动了正专心工作的大叔。他见到我后吃了一惊,我笑了笑说,“大叔,车钥匙掉了吧?” 
      大叔一听立刻转惊为笑,“是…是啊,你看把我急得。”
      “哦,这样啊,您装备这么齐全,看来是经常掉钥匙啊?”我看着他手里的钳子扳手笑道。
      “嗯?嘿嘿~”大叔听着,额头躺着汗,一个劲儿的傻笑。我没想到小偷也能笑得如此憨态可鞠老实厚道。
      “大叔,这都啥年代了,还骑这自行车,您也太土鳖了吧!”
      “嗯,呵呵…”  我想这不得以的笑声中,他早已骂了我千万次了吧!
      “大叔,正巧,我刚捡了一把钥匙,我来试试。”我走到车旁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锁。大叔见状,连忙拾起地上的作案工具,灰头土脸的跑远了。
      我骑着车穿过一片公园林区,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林区内有很多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富人和妇人在遛狗,在比狗。但没有看到我的卡拉。我继续向前…
      在林区尽头我看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绿草坪上和一条棕灰色哈趴狗玩耍。
      我停下车,走过去蹲下,冲小女孩笑道,“小妹妹,有见到我们家的狗,卡拉吗?”  陌生与畏惧的目光中她摇了摇头。我笑了笑,指着她的狗说,“跟它是一个颜色的,比它要高点。”
      小女孩此刻眼中充满恐惧,忙一把抱过自己的狗,突然大哭道,“这是我的狗,我的狗…哇哇哇…” 
      这一哭惊动了附近遛狗的五六个年轻男女。他们牵着自己硕大的狗狗目光充斥着冷漠的向我走来。我有点慌了神,忙站起来解释,“误会,误会,我是来找我的狗的,没别的意思…”
      “找狗?我看是找小孩吧?”一男的冷冷的笑道。
      “你们真的误会了,听我解释…”我苦笑着。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一女的把此句当真理,坚定地冲我吼道。
      “… …”
      多好的一句‘解释就是掩饰’啊,我一时哑然,索性跳上我的永久牌准备离开。而在年轻男女看来我是要逃跑的。我努力加速,年轻男女见势努力放狗。我在前面很用力的蹬,狗在后面更用力的追,年轻男女则在最后面很努力的为自己的狗狗加油呐喊。六条狗,最终甩掉了五条。仍有一条发挥着拼命三郎的精神对我穷追不舍。最后,那条狗咬住了我的右裤腿死死不放,我也死死不停,最终右裤腿被彻底撕烂后那狗才罢休。松了口气之后我继续向前。
      我想也许过很多年以后,那小女孩会回忆说,我小时候差点就被一个长得很土鳖的人贩子拐卖了,幸好有几个勇敢的大哥哥大姐姐救了我。而那几个年轻男女也许会把当年的英勇事迹当做自己吹嘘的资本吧。而我则将永远成为一群人心中的坏蛋!
      我回过神来,继续前行。不管怎样,我得找到卡拉!
      我一直向前骑行,不曾间断,直至宽大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将我阻隔。我停了下来,喘着气,汗珠从额头流下渗进眼角。疼。我轻柔着双眼,慢慢的坐在了40多度高温的水泥路上,我的永久牌顺着我有些松动的手像只疲惫不堪的老马倒在了地上。就这样,我完全松懈了,躺在滚烫的路面上,朦胧的双眼在烈日的刺痛下慢慢的合上了。眼前霎时一片血红。
      我在干什么?在等待这高温天气将我蒸发;还是在等待迎面而来一辆卡车将我碾平;还是像所有剧情一样在等待一个女主角来救我?不,不是,都不是。不就是被狗咬了嘛,有必要这么狼狈不堪吗?我得起来,去找卡拉。我猛然睁开双眼,围着我看热闹的一群人忙吓得退了三步。
      “这吖的,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放屁,我看八成是被车撞了!”
      “… …”
      我慢慢支撑着双臂坐了起来,擦了擦汗,看着众人议论纷纷我便给了他们最终答案,“我是被狗咬的。”
    “被狗咬的?至于躺太阳底下么?神经病…”
    “… …” 
    犹如魔术揭秘后的索然无味,众人纷纷抛下一句后悻悻而归。此刻我才感觉到右腿的疼痛,右小腿下的水泥地上躺着一小滩已快被晒干的黏稠血液。是那条拼命三郎咬的。我并未在意, 又重新骑上永久牌,向前,离开。
      一路上毫无线索毫无结果的寻找让我有些疲惫。但我还得找下去。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得找到它,否则,我会感到不安。已经不安很久了…
      身上的钱也没多少了,也很久没洗澡了,但我至少还没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没有去捡垃圾桶里的剩菜剩饭。当我还在这样自我安慰的时候,其实我已在一个小巷子的垃圾桶旁坐了半个小时了,只差一步就将臆想转化成为现实。
      我在那里准备继续延长那半个小时。此刻,小巷子里面开了一扇门,一个穿着优雅制服的小伙子提着两个垃圾袋走了出来。我尽量不去在意这个小伙子,但扔掉垃圾袋的小伙子似乎想尽量去在意我。他走到我跟前,突然兴奋的大叫道,“嘿,是你啊?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还搞成这样!你…你知不知道你爸妈找你都找疯了。你等等啊,我下班了,我带你去我住的地儿!”
      我尴尬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哦。”我答道。
      这人叫大陆,比我大一岁,从小的同学。不过现在不是了,因为在一年前他离开了我们敬爱的学校,他说那地方不适合他,不然以后一定会成为一部应试机器。他想要找一个优雅的地方,做优雅的工作。
      曾经的某个暑假他就找到过一份优雅的暑期工作。那次,我和他来到这个城市找兼职工,工作并不好找。在一家还算像样的饭店我们找到了仅剩的两份工作,一份是清洁工,主要是清理厕所,另一份工作是服务员,穿制服的那种。当时,我想,既然是兄弟,清洁工就让我来做吧!毕竟大陆家境比我好,吃不得苦。我向大陆说明之后,大陆一喜,“跟我想的一样。”后来还说,饭店的服务员穿制服工作是很优雅的,他向往已久。如今,大陆依旧做着他优雅的工作,而我则不停的找着卡拉。
      我在垃圾桶旁等待了几分钟后,大陆从那扇门里出来了,换了身行头。

    “走,先去吃一顿。”大陆一把将我拉起。我隐约感觉到右腿的疼痛。伤口也许已经感染了吧?我想。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走一步路了,走路时一拐一拐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我向前走了几步,大陆看到后忙问:“你腿怎么了?”

      “哦,没…没事,被狗咬的。” 
      “这还没事?看医生了吗?打针没?”

      “嗯,都弄了,都弄了。你看!”我卷起破烂的裤腿露出被自己包扎了快两周的伤口说道。 
      大陆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轻声说:“那好!走吧。”
      我一拐一拐的推起我的永久牌。大陆说,“把车就放在这儿吧!没人会要这种车的。”
      “不行,上次有一会差点就让人偷了!”
      “听我的,放在这儿,没人会要的,再说,我们得坐公交,这车带不上去。”大陆有些恼火。我便只好将车锁在了那扇门旁边,跟着大陆走出小巷子,来到一公交站等车。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我们在一个夜市下了车。走进热气腾腾的夜市街,我们在路边摆放的小桌椅上坐下,然后大陆点了一大堆吃的和几罐冰啤。也许是很久没有这样吃的缘故了,突然感觉眼里有些许的感动。
      “你不在家好好养病,偷偷跑到武汉来干什么?”大陆边喝边说。
      “养病?养什么病?我哪有偷跑?我是带着我的狗准备去北京看鸟巢的,只是半路上我的狗不见了,我正在找。”我冲大陆神秘兮兮的说。
      “我看你现在就神经兮兮的。你的狗叫什么名字?”大陆此刻用猥琐的目光盯着比他目光更猥琐的我问。
      “卡拉。”
      大陆听后从他的挎包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用棕灰色毛线织的一个狗模样的东西,啪的放桌上了,“这就是。” 
      “你开玩笑的吧!真他妈幽默啊你!呵呵…”我手足无措。
      “没开玩笑。我也不幽默。这就是卡拉,你去年进去的时候送我的,你忘了吗?”大陆面色凝重的冲我说,“你出来以后,你爸就说你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进去哪啊?啊?谁他妈神经兮兮了?”我冲大陆吼道,完全没有理会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我把这归结为冰啤所产生的正常情绪反应,而大陆此刻显得有些惊愕。
      大陆的手机响了。大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瞟了一眼我,“你等等,我去接个电话!”大陆离开了桌子。
      我边看着在不远处接电话的大陆边喝着冰啤。然后,大陆时不时瞟我几眼,一副怕泄露机密的表情。我心生疑惑,他在跟谁讲话?为什么要离开桌子不让我听到?和我的家人么?对,一定是和我家人在讲话,让他们把我接回去。不行,我还不能回去,我得找卡拉,怎么办?怎么办?我开始不安起来。趁大陆不备,我起身离开了桌子,离开了夜市街,向小巷子的方向一拐一拐的跑去。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看到了前方一条小巷,我跑了进去,看到了垃圾桶,却没看到那扇门,更没看到我的永久牌。
      “门呢?车呢?”我越来越不安,大吼着,“娘的!怎么连门也偷啊?还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
      “怎么办?怎么办?没车我怎么去找卡拉?怎么去找…对,去找警察,对对对,找警察。但是警察会不会说我非法停车要罚款或是将我拘留呢?会不会呢?会不会…”我坐在垃圾桶旁开始思考这个关键性问题来,然后就倒在了那,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我立刻一瘸一拐的跑上了繁华的大街,我手足无措的跑着,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不停的跑着,穿过人群,则被人们鄙夷的目光注视,然后一把将我推开。我继续向前,经过了一栋废弃的大楼,来到了一片居民区,看到了一辆自行车和车旁的一条金丝狗。对了,我得找辆车去找卡拉。对找辆车,我慢慢走到车旁蹲下,努力扳弄着车锁。突然,金丝狗呜呜的叫了几声,我吓得坐在了地上。我在干嘛?难道真要成为掉钥匙的人了吗?看着那狗我迟疑了,我不能这样做… 
      “来人呀,抓小偷啊,偷车贼啊!”我身后突然响起了一老太的声音。
      我站起来,我怕再被狗咬,所以我不再解释,我一瘸一拐的往回跑去。或许是还很早,路上基本没人,有的也是几个看热闹的老人。“你这小兔崽子还跑。”一大爷大吼着捡起一石块向我扔来,然后又咯咯的笑了。 
      老太的声音越喊越没力,离我越来越远。我停了下来,喘着气,回过头竟发现一民警和一小伙追了上来,还边追边怒喊停下,我又努力的跑了起来。经过废弃的大楼,听到广播着什么,看到了一个黄色的牌子:禁止入内。  一般这个时候我进去了,他们一定不会追了。于是我拉高警示带钻了进去。然后向废弃的大楼跑去。在大楼下我停住了,看到民警和小伙子果然没有追进来。只是他们表情有些慌张,冲我大喊着什么,我有如胜利一般笑着转身,不再去听他们言语,反而听清楚了广播里的声音:…… ,3,2,1。 
      我猛然回过头,仰望大楼。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后,大楼瞬间坍塌,轰轰烈烈的巨人倒下了,瞬间将我覆灭… 
      我听到了狗的叫声,它在舔着我的脸,是什么那样刺眼?光?终于结束了不安的痛苦。
    嘘!卡拉,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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